程禾愤怒的时候，周边那种让人舒适的天时地气场域，会发生波动。
月光下幽静流淌的河水不安地起了波澜，边缘处的薄冰碎裂又重新凝聚。
几乎静止的风也重新刮了起来。
寒风像一记催人清醒的耳光，拍过河边三人的脸颊。
程禾有些疲惫地受起那股怒火。
也许她的情绪是有些过激了，至少眼前这两个男子，他们此刻的情感是真挚的。
但是，她所思所想也是现实的。
她不愿道歉，只是对姜寿道：“谢谢你的心悦，但我不心悦你。”
她转身走向寂静的帐篷群。
姜寿生平第一次示爱，失败的彻彻底底，但他的愤怒却不如惶然更多。
他欲要追上程禾，解释什么，但是月苍扯住他的后衣领。
两人的争执再起，但是很快又消弭。
月苍今日自见到程禾之后，只是情不自禁靠近，不动声色的体贴，并没有别的。
没有再提两人感情如何的事。
他还有未竟之事，他的实力还不够强，他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他还没资格要求程禾回应他的感情。
今晚的月色太多，太重，营地里的所有人都各怀心事。
只有那些小堆的篝火，被奴隶们添柴加碳，呵护着明亮跃动，直到天明。
程禾一觉睡到天明，梦里什么都没有。
第二日她依旧试验生铁浇筑法，成功得到了硬度更高的钢。
但她没有再往下探索百炼钢之类，能够制作出真正宝剑的钢铁锻造法子，只是把还不完善的配方留下，收拾东西，告辞回家。
临走前她向月苍提了想要的赏赐。
她山里所有人换国人户籍，至少初始的六个人要换上国人户籍。
如果可以，原先几个普通庶民的户籍名额，仍然保留，她可以改别人的名字。
第二个要求上面可能不会满足她，但无所谓，有希望就行。
寒侯姚窕手下女官问了程禾山门的地址，承诺会派人将她的宅子地契送上。
为了答谢这位侯爵的好态度，程禾做了一顿丰盛夕食，给姚窕送了过去。
姚窕吃过之后一高兴，当场追加一千彩贝给她。
这姐真是豪爽又大方。
程禾要走，姜寿得留下开矿，因此处离砥砺峰很远，她搭了一段月苍的鄂鸟，知道月苍还急着赶回王都，便中途辞别。
前方就是一座泰地城池，大路上就剩下她，还有在山林中钻了好多天，吃得肚儿滚圆的小黑。
“还有很远呢，要不，小黑你委屈一下，带我回家吧。”程禾商量。
小黑窝在她怀里，假装没有听见。
“回家马上就能吃到米糕哦，加了我早就存好的红果酱，酸酸甜甜，可好吃啦。”
小黑耳朵支棱了一下，但又放下。
“咱们还有蜂蜜呢，山里收的野蜂蜜，不想快点喝到蜂蜜果茶吗？”
小黑抬起头，与程禾对视。
程禾掏出两块饴糖：“每跑五里路，就有两颗糖的奖励哦。”
小黑舌头一卷，把那两颗糖吃下去。
入冬之后没有蔗糖了，这种糖小黑吃得十分嫌弃。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遇到程川和程禾之前，它连这种糖都吃不上呢。
小黑从程禾怀中跳出，身形一闪，落地时已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大黑豹。
大路上有零星的行人，冷不丁看见豹子，万分惊吓。
程禾摸摸小黑的头，趴上小黑的背脊。
她刚摸索着不知道要抓哪里，小黑已经窜出去了。
如同踏风，如追闪电，小黑像是一道黑色的光带着程禾在大路上跳跃狂奔。
程禾差一点被甩出去，手忙脚乱揪住小黑脖颈上柔软坚韧的皮毛，身子像是骑马一般俯趴下去。
她头上的发带被风吹落，一头青丝像是一把黑色绸扇，迎风肆意张开。
程禾感受到速度带来的无限激情。
原野之上的风广阔自由，她的心也变得广阔自由！
天上的云彩密密地合在一处，挡住阳光，空中的水汽浓烈，要下雪了。
阵法在急速奔驰的情况下仍旧没有缺漏地展开，这一片天地之中的风便像是有了灵性，越发地助推着小黑，跑得更快，更快，几乎要飞起来！
这样畅快的奔驰是小黑也不曾体会过的，它扬天长啸一声，彻底释放了善奔走的天性。
雪花落下来了，程禾体内的风灵簇与寒灵簇像是疯了一样，钻入身体里的每一个窍穴，与天地间充沛的灵力相互反应，疯狂吸收。
程禾仰天而笑。
灵物雄鹰随着她灵力的释放而凝聚，啸叫于风雪之中。
她突破了。
天籁境初阶到中阶，她只用了一个月！
而她身下的小黑，天赋中的奔走之能更上一阶，身躯变得更加灵活，速度快要赶上鄂鸟那等飞禽。
天地广大，他们只是渺茫的一个小黑点，但是小黑点那样深刻地扎根到大地之中，融合在风雪的肌骨之内。
“小黑！咱们要变得更强！更自由！”
程禾在风中，大笑着呼喊。
小黑回以震天的啸声，叫声中亦是即将冲破极限的兴奋。
原野是雪白而模糊的，唯有他们的自由清晰可见。
空中月苍的鄂鸟其实一直都没走。
程禾要求他放她下来，自己回山，但是路途还远，月苍到底担心。
只是他看到的却是那样一幅绝美画面。
何等潇洒，畅快，自由，无所顾忌，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对着缥缈神灵膜拜的神裔们，真的比这样的人更高贵吗？
月苍降下半空，对着那条亮丽的天青色发带追逐许久，终于将其抓住，小心地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