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贵人来铺子里,程禾心里一咯噔。
泰侯已经听说她开铺子的事了?派人来闹事?
一家外城的小店而已,也碍着泰侯的眼了?
但是结果出乎程禾意料。
来人轻装简行,穿了一件墨绿色细毛毡的斗篷,兜帽挡住头脸,行走间隐约露出的手腕细白柔腻。
她进店之后抬头,对程禾一笑:ot程姑娘,好久不见。ot
竟然是周夫人!
程禾心中诧异,又有些警惕。
因见周夫人有意遮掩了身份前来,不敢怠慢,忙将她引进后堂。
ot吾听说你这里的酒清亮如泉,心中好奇,便来一观。ot周夫人说道。
她和她身后那明显也是神裔的女官,应是都没有来过这种外城小店,都忍不住打量四周。
女官道行不高,眼中是掩不住的厌恶鄙夷,周夫人却面上如常,只看着程禾。
程禾只好将清泉酒打来,呈予周夫人。
周夫人惊奇,她身后女官也忍不住惊讶。
“果真清亮”周夫人微微赞叹,想说什么,瞥了眼周围环境,又顿住。
程禾神奇地猜到到了她心中所想。
周夫人看酒好,动了心想买,但是想到这里顾客都是些外城的庶民,觉得和庶民们喝一样的酒,辱没身份。
这一点程禾如何考虑不到,她这里其实有三种酒,除“清泉”、“百香”之外,还有一款“望月”。
望月酒是用维娘酒铺里最好的酒蒸馏出来的,子汀给配了数种昂贵的灵药香草,做出来的酒有一股冷香,叫人想起子夜的月光。
“望月”酒的清澈度也是最高的,能够清晰倒映出月影。
程禾回来那一日看过成品的质量,就已经联系月苍,让人往王都送了。
此时面对周夫人的嫌弃,程禾并未提到望月酒,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坐着,等对方说出来意。
结果,周夫人又克服了自己的“庶民恐惧症”,对程禾道:“短短几日,又是面粉,又是酒,你果然神奇。”她动了动手腕:“你铺子里剩下的酒,吾都买了。”
周夫人身后,女官又是厌恶,又是嫉妒地将一个精美木匣递给程禾。
木匣中全是贵重精巧的饰物,满目金玉琳琅。
程禾眉头微挑,周夫人道:“这是酒资,也谢你替泰地找到铁矿。”
程禾有点明白程夫人的来意了。
真是怕啥来啥。
”实在当不起夫人厚赠,铁矿之事只是意外罢了。“程禾道。
她把“意外”二字咬的极重。
周夫人脸上的笑意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一次是意外,两次还是吗?听说你三日找到盐矿,十来日就找到了铁矿,如今离着大祭还有几日,再去山里一趟,说不准还有大收获呢。”
程禾微笑:“找矿的事,真的是意外,民女命贱福薄,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周夫人的目光却一寸寸将她从头刮到脚,笑道:“你错了,搭上大司徒,又勾住了阿寿,你福气厚得很呢。”
她站起身:“就明日吧,吾派人和你一同进山。”
程禾正要说话,周夫人道:“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不缺钱,那些小玩意打动不了你,但是,你身在泰地,总要看我吾夫君的脸色过活吧。应了吾这一件事,吾承诺会扭转夫君对你的厌恶态度,甚至能让他欣赏你,喜欢你。以后你的山,你的铺子,都在吾与夫君庇佑之下,等闲神裔都动不了你。”
她看着程禾惊诧的脸色微微一笑:“这样的条件,你考虑一下吧。”
周夫人转身走了。
她仍旧披着那件挡住头脸身形的厚斗篷,从来到走,程禾给她端上的茶,她碰都没碰。
程禾半晌才回神。
程川掀帘进来,说道:“这位周夫人很聪明。”
确实聪明,程禾心道。
周夫人的高傲没有蒙蔽理智,她善于接受新事物,并且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程禾需要什么。
“她的条件你真信?ot程川问道。
程禾点头:“说实话,我真信,我见过周夫人和泰侯相处时的样子,周夫人应该真对泰侯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所以你会答应?”程川挑眉。
“答应个鬼!找矿真的是玄学,我有预感,可能十年内我都找不到下一座矿了!”程禾愤愤。
最早设想的井盐矿,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她都有点怀疑这个世界有没有井盐。
她还怕周夫人让姜周那货跟她一起去找矿。
假如真派了,程禾怕她半路就会忍不住掐死那货。
程川没有废话:ot你打算怎么办?”
程禾咬牙:“把这事告诉姜寿,他是最不希望周夫人有矿的人,他一定会把事情搅黄。”
其实只要姜寿出手,周夫人一定会猜到是程禾告诉的姜寿,那样她要彻底得罪周夫人了。
太难了。
她好像一个得罪了董事长,又被董事长夫人威胁的卑微底层打工人。
变强,壮大,把触角延伸到寒地和王都的事情,真的是刻不容缓。
而之后“行事要低调”这几个字,程禾要刻在脑门上。
纠结无益,程禾拿出那块光华暗淡的玉牌,准备联系姜寿。
结果玉坠先发热了,是月苍找她。
“你的酒极好,在王宫夜宴上被人交口夸赞。王上欢喜,邀你冬至大祭时来王都观礼。”
程禾震惊。
去王都观礼?
就她?
一个庶民,还是修灵者,能去王都观礼?
程禾看向程川:“怎么办?”
程川面无表情:“你能拒绝?”
“不能”
“那不就得了,我陪你去。”
“哦也行。”程禾想想又觉不错。
这不是正好把周夫人的事给挡了吗!
王上有召,周夫人能说什么?
她半点怨不着程禾!
程禾于是握住玉佩,回复月苍:“民女叩谢王上厚爱,能觐见王上,沐浴神恩,民女感激不尽。”
官方正式发言完毕之后,程禾又补了一段实际的:
“我明日一早就出发,预计两日便能赶到王都。多谢大司徒替我献酒,山中还有存有最后一坛望月酒,我给大司徒带去。”
王都司徒府书房内,满室都是冬日的和煦暖阳,月苍在阳光下握住颈间玉坠,心中喜悦。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但是喜悦之外又有担忧。
今年的大祭不会太平,程禾此时前来,不知会否卷入到上层的种种谋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