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真的神灵降世了,那神相像一座小山一样高,只轻轻一抬腿,城墙就被踩塌了!”
随着战事焦灼,繁华扈盛的王都也萧条下来,但是临近内城,大市街上最好的食肆大堂里仍旧聚满了人。
消息灵通又有一张巧嘴的中年商贾坐在大堂中央,向人们讲述着泰地陵泽城被攻破的经过。
他不过道听途说,却讲得宛如亲历一般。
“神相不是附在贵人们身后的,而是单独的一尊,祂带领着姒氏的大军汹涌冲锋!ot
人们听得惊慌又畏惧:“那是常仪大神吗?常仪大神庇佑姒氏?派了自己的神相分身来助战?”
“好像不是常仪大神的面貌,说是一位金刚怒目的力士,祂赤足散发,手持劈天的巨斧。”有人喊道。
这种形象确实不是月神十相之中任意一相的样子。
商贾将话头抢过来:“常仪大神本有十二相的,只是有两相不露于人间,那一相说不定就是月神十一相,是‘战神’相!”
此言一出,大堂里哗然一片。
真是常仪大神的化身,那这仗还怎么打?
本来就有许多传言说那王宫里的王上,不得神灵喜爱,不受神灵庇佑,如今东伯侯请下真神,那这传言就坐实了啊!
他们这些拥护王上的小民,岂不是都会被神灵降灾重惩?
食肆里嘈杂一片,茶奴们往来穿梭,给食客端盘上酒。
如今米粮昂贵,食客吃得珍惜,不敢浪费,却都食之无味,惶惑不安。
一个靠窗的食客听着大堂中间那片的热烈议论,手上的竹筷许久不动了,一只脏兮兮的手伸过来,抓走小食鼎中的羊肉。
那食客察觉到动静,转头一看,对上一个蓬乱脏污的大脑袋,吓得叫了一声。
堂中嘈杂,这叫声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抓着羊肉往嘴里塞的人也没有在意,又抓了一大块。
满手满嘴的油污滴下来,滴在她破糟的袍子上,那吓到的食客这才注意到,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乞丐。
他呵斥驱赶,那乞丐恍若未闻,一双浑浊眼眸盯着盘中的时令甜瓜。
食堂上手推搡,却被乞丐灵活躲过,他怒气冲冲,想叫茶奴来驱赶,这时候大堂中央却响起了一阵高声的喧哗。
“常仪大神哪里有战神一相了!我看那说不定是个别的神,是个野神!姒氏是渎神的叛徒,东伯侯召唤了异神来攻打常仪大神的神裔!”
毕竟是在王都,大多庶民是忠心于王室的,有年轻人便如此大声反驳商贾。
临窗食客又呆住,心中犹豫着不知道该听信哪一种说法。
窗外的女乞丐已经吃完了羊肉,浑浊的眼睛似乎清明了片刻,她道:“没有十一相,是是牙璋。”
这声音呢喃一般,自然无人听见,食客反应过来,见脏乞丐还在这里,忙叫了茶奴们驱赶。
乞丐被扭着扔到街上,茫茫然四顾,最后目光定在内城王宫的方向。
“王上”她喃喃。
滢国的王上正在皎月宫大殿里焦躁地踱步。
“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次攻城就把陵泽城给冲垮了!那是一座中城!孤王还给泰巳派了援兵!”
台阶下站着几位戎装的将领、白发苍苍的大宗伯,还有月苍。
“千年前陆上还没有三国,只有侍奉各自神灵的部族,那时候部族征伐不像现在一般由神裔带领大军,攻城掠地。
那时候都是大祭司带着整个部族祝祷,召唤神相降临,由神相带着战士们冲锋。”
大宗伯语声幽幽:“也许姒泽是从古籍中找到了这种召神的古法。”
月滢目光一凝,但是又怀疑:“军报中并未提及姒军攻城之前,有祭祀祝祷的仪式。既是‘山岳一般’的神相,想要召唤,必得千万人合力,必得血流成河!”
古老的祭祀召神仪式可是要投入无数奴隶性命的。
没有任何战报中说过姒泽随军带了大量祭品啊。
大宗伯道:“姒泽有博古通今的无怀沫,他得了将祭祀仪程简化的办法也未可知。”
这话一出,月滢心中信了不少。
她闭了闭眼:“若是如此,如果他们每处战场上都用上了这样的巨神相,那战事”
大宗伯轻叹一声。
月苍却道:“战报中提及,神裔对巨神相的攻击是有效果的,巨神相并非无敌。”
月滢看向他:“你是说用足够多的高阶神裔阻拦神相?”
“要尝试杀伤或者’杀死‘神相。泰泽城是泰地主城,有护城大阵,不会那么快被攻破,王上还来得及增援。
另外,巨神相的来历也有另外的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月滢急问。
月苍缓缓道:“神器。”
他想到离开斩崖城前,姒辰说的“姒泽手上可能还有一件神器”。
一件能够封印一尊巨神相的神器吗?
倒是战场上的真杀器!
神器的可能性比古祭祀要高,月滢却有些不愿相信。
她恨恨低喃:“难道真是又一件神器认他为主了吗?姒泽为什么运气这么好?”
殿中人都知道神器是月滢的死穴。
皓彩镜根本不让她碰,缴获来的四象骨哨也没有认她为主。
上古神器之所以称作“神器”,正是因为那都是神灵们创造和使用的器具。
神器散落四方,能够寻到神器,利用神器,何尝不是身具玄妙气运的体现?
月滢心中虽恨,但不愿失态,她沉声下令:
“让寒侯带兵支援泰泽城,从王都调集三位五阶,一位六阶神裔,另外通知那个蛮修白霜,带着她门中弟子,一同前往泰泽城战场!“
六阶神裔整个滢国都不过一手之数,月滢深知泰泽城是王畿北方最后一道屏障,不得不下血本。
蛮修白霜,她之前听月旌提过,好像窝在她那山里半年,又破境了。
六境“神木”境蛮修,据说和七阶神裔一般罕见。
说得天花乱坠,正好在那凶险战场上,让她见识见识!
有个将领提醒道:“王上,寒侯已经退回寒地布防,她与泰侯有龃龉,曾放话不会再援助泰地。”
月滢隐约想起,之前寒侯和泰侯二人因为泰侯幼子之死,还有什么粮草之事,上了奏疏吵闹到她跟前来。
她心中烦躁。
泰侯在战事中接连失利,是个废物!她半点不喜,但是寒侯姚窕,更是让她厌憎!
没由来的厌憎,看第一眼就就觉得厌憎!
“都到此时了,姚窕不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的道理吗?”她呵斥一句。
“泰地与寒地唇亡齿寒,就算寒侯不出重兵,至少要增援神裔和粮草。
拟一道王令,让寒地至少出三千兵马,一个五阶神裔,还有万石粮草,兵马与粮草即日开拔,五日内必须开到泰泽城下!
她轻飘飘补了一句:“若是泰泽城失守,寒侯也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