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泽放弃地极不甘心。
他的巨神相无往而不利，泰泽城上的神裔和蛮修高手们能把神相的胳膊割下来，但是割下的胳膊重新回到牙璋之中，是能够再和神相本体融合再生的。
程禾对神相的伤害却几乎不可逆。
是直接挖掉一块肉，一年半载长不回来。
一个修为不高的蛮修，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惊奇、忌惮，当时就算没能活捉，杀掉也好，姒泽直觉留着程禾是留了个心腹大患。
只是大营那边的战事更加重要，后来缠上来的两个蛮修也不是泛泛之辈，极难对付。
到底是他耽搁不起。
姒泽疾如奔雷一般飞出大山，直接出现在泰泽城的上方。
巨神相再次现世，这一回手中又有了巨斧，气势汹汹，一斧头砸在了城头上。
护城大阵尚不及开启，他这一下把高耸雄伟的北城墙劈成了两半，劈死无数城头兵丁。
第二下飞斧甩了出去，沿着北城门直到内城城主府，辟出一条裂谷深沟。
随后那斧子连同神相消失不见，护城大阵在海浪般的惊呼与哀嚎中开启了，几道身影流光一般朝姒泽掠来。
姒泽转身就走，几息之间出现在姒氏大营战场中。
大营烈火熊熊，姜寿的兵马是醒目的，气势高昂，几乎摧毁了整个营地。
他军中的修灵者多，且极为显眼，五六个修灵者结成一个小队，杀普通姒军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围杀神裔也不落下风。
巨神相再出，直接踩上姜寿兵马聚集之处。
程川就在那大脚边缘和一个姒氏神裔缠斗，连夭夭一头将他撞开，自己一只脚被压在了神相下面。
那脚连皮带骨直接被压碎了，连夭夭脸色惨白。
神相大脚抬起，又要再踩。
姜寿一刀砍向神相脖颈，暴喝着让底下的兵马分散。
程川将连夭夭捞起来，一跃上了黑剑，御剑飞出大营的范围。
收兵的号角终于吹响了，这场大战从暮色四合时，打到弯月当空。
泰侯的兵马几乎打没了，姜寿带来的援兵迅速整合，却没有聚集，而是分成十多个小股奔流，流向南边城池。
六阶神裔被缠着斗了这么久，也有狼狈之态，但是仍然能够断后，挡住巨神相。
程川带着连夭夭一路御剑猛飞，在护城大阵打开之后，一头闯进城中。
他此前还从没能御剑这么久过，速度还快，召南根本就追不上他们。
城中也兵荒马乱，巫医的营房受到之前那一斧的影响，整个塌了，砸死了一大片的伤兵和巫医。
程川一时找不到医药，原地呆了片刻，还是连夭夭忍住了剧痛，对程川道：“等等一等，咱们自己营里是有灵医的。”
程川看一眼连夭夭血肉模糊的左脚，其实知道肯定要废掉了，无法挽回。
连夭夭也是少年天才，箭术了得，拳脚功夫也极厉害。
她身姿修长，比程禾还要瘦一些，奔跑起来的时候潇洒又矫健。
此后她都不能奔跑了。
这和扈昌的腿伤还不一样，扈昌只是不太能走远路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川坐在半边城墙的城垛上，连夭夭靠在他腿上，意识已经模糊了。
程川身上全是干涸的汗渍，但是冷汗还是不断的冒出来。
来来往往的喧闹进不了他的耳中，他觉得冷。
撤退的兵马陆续回城了，程川一眼看到修灵者营队里的灵医，冲下城逮住他们，让他们立刻给连夭夭救治。
找营房，找床铺，集结、点数、向上汇报伤亡，安排营地全部忙完之后已经是深夜，程川拖着脚步走到连夭夭的病床前，抿唇不语。
这时候他怀中的玉简在发热了，他摸出来一看，上面写道：
“哥，我要去泰泽城，参战。”
砥砺峰上还是老样子。
原本有那帮骑兵神裔，他们冲着且行宗来，打起来少不了一番破坏。
但是程禾和他们狭路相逢，大战一场，反而免了山上山下一场浩劫。
山下的心乡村，还有没建起来的新村遭了点不大不小的破坏。
主要是村民难民都走光之后，河对岸聚集的难民见对面空了，心思活络的便纠集了些水性不错的，过河去空村里搜刮财物。
所幸人不多。
一个是山下这条河七、八丈宽呢，不是谁都能过河，其次那边的难民不光是被程禾抛下的，还有新聚集过来的。
程禾明里暗里教过他们些在山林中采集和狩猎的知识，让熊三过去帮着砍了点树，给了几个渔网。
并且最重要的，是明晃晃展示过武力。
由此，新来的难民怕且敬，都没跟过去。
那拨贼自然一分吃食和钱都没找到，只抱了些木料，晒的皮毛兽骨之类，如今已经被回来的狸娘，派了人气势汹汹过河，了结仇怨了。
山上人得了信已经全回来了，连讳受了点伤，怕姒泽再回来，便一直在且行宗未走。
连讳为人正直，说了报恩，是实实在在报恩。
石老当时闪开之后就向扈昌递信求助，而连讳正在南下查探的路上，遇见骑鸟的三人，得知程禾危险，立刻向那边赶，险险赶上。
程禾昏迷了两个时辰。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在漆黑无垠的苍穹之下，一片聚集成湖的银色光芒之中，小黑变成了一条怪形怪状的鱼，在湖里，绕着她游来游去。
游了片刻之后光池又扩大了，程禾错眼之间，发现那不是光池，是一面镜子。她脚下一滑，不小心跌入池中，却好像是从至高的苍穹之上往下掉，地上是月色朦朦，无数游魂一般的生灵在大地上飘忽而走，或者游曳在虚空。
他们忽然全都抬头看她，似乎是惊奇的，又充满审视。
程禾猛地清醒过来。
静夜空茫，隔壁小灶房隐隐约约的药壶沸腾声，提醒着她这是现世。
程禾怔了片刻，她感到丹田之中一片空虚和急切的焦渴，像是一百年没有吃饭，要饿疯饿死了。
她却没有入定，她的手下意识摸到枕头边，摸了一个空。
没有小黑。
小黑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那些暂时被大脑压下去的记忆全数涌了上来，程禾眼泪涌出来，与此同时，想到自己好像将什么东西化灵了。
什么东西化灵了？小黑的尸体呢？
她立刻心神凝为芥子，内视丹田。
忽略黯淡的灵元，她直接看到了那个光池。
那个光池！程禾清晰地看到，那光池扩大了，池子里孕养着一个灵体！
无数念头在她脑子里转动，最终平息。
再睁眼时，程禾神色已经冷静了。
子汀端药进屋，看到她已经醒来，正要说什么，程禾率先开口道：“阿姊，我应该是跌境了。”
子汀一愣。
“我打算去泰泽城参战，蓁蓁便拜托阿姊了。”她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