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欺软怕硬啊。
月渌不满让几个蛮修出那忤逆的风头，去“杀”神相。
决策是姜寿做的，他就不敢对姜寿说一句“要是不成，我把你切碎了祭神”，只威胁程禾。
程禾没有时间伤感，她弱是事实，那威胁还是很有分量的。
连夭夭的伤已经在好转，连讳带着她和子汀回去了，换来方圆三人。
姜寿拿出他多年来收藏的形形色色的匕首，大部分镶地花花绿绿，华而不实，也有十来把铁剑。
铁制兵刃原来在贵族们中间也算是奢侈品玩物的。
当日下午方圆三人和五十把普通形制的铁剑、五十把陌刀都到了。
这件事的第一个难处便显露出来。
就算加了三个炼器师，还是兵刃多，人少。
矿山送来的铁剑重且长，陌刀更重更长一倍不止，一道飞剑符都不能让其起飞，三道才勉强。
飞剑符刻起来难度不小，费时不少。
“在世子跟前夸海口的时候倒是利索，可别连剑阵都起不来吧。”有人看笑话。
“不是说天才炼器师？”有人疑惑道。
“蛮修罢了。”吃吃笑声走远。
都是能参与主帐议事，但又说不上什么话的中层将领文吏，沉重压力没有直接压到他们身上，自然还有心思看看笑话。
白霜埋头刻符，对这种话理都不理。
季女可气坏了，叉腰大叫：“怎么军中全是这种蠢货啊！他们不努力就罢了，还取笑努力的人！不知道打输了大家一起完蛋吗？”
程禾想了片刻，叫上程川：“找人把搬上二十把陌刀，再找一批火灵力的修灵者，跟我走！”
“去哪里？”
“铸铜作坊！”
泰泽城是上城，城池规模庞大，有两处铸铜作坊，一处在神庙所属的神匠所里，一处在北城的作坊区。
程川带人去北城的作坊区，程禾去外城邻着着神庙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一批在神匠所做工的庶民匠人。
神匠所里可不止有神裔匠人，大多数重体力重复性劳动都是交给庶民匠户的，他们的技艺普遍比民间匠人要好。
程川程禾两相汇合，程禾也不说废话，直接了当道：“麻烦诸位把这一批长刀折断，断成三截，刀尖重新锻打、开刃。”
有匠人认出是铁刀，对那庞大修长的造型，锋锐悍厉的刃口啧啧称赞。
如今很多铜匠转做铁匠了，这帮匠人对锻打一事倒也不陌生。
“炼铜的炉子融不了铁料啊，况且我听说这样亮银锋锐的材料，是钢料！是个叫‘程禾’的女子匠人炼出来的。”有人喊道。
程禾不由有点汗颜，赶紧道：“这里有修灵者，能空手断刃，也能把炉火温度提高。“
她转头叫程川：“弟你安排人手，组成生产线，我带人去找羊油还有磨石。”
程川自然是知道程禾要的生产线是什么样子，他立刻点人：“三碗、老刺、召南、蟏蛸、还有虫儿，你们几个用灵刃断刀，要收力，断口要整齐，不要浪费材料。”
几个人此起彼伏地应诺，或快步，或慢悠悠地提着刀凑到一处，开始断刃。
他们还相互攀比呢，闹闹嚷嚷，看谁断地又齐又好。
“小桦、凄凄、临城、飞炎，你们四个去烧炉子。”程川继续点兵。
那四人也出列了。
飞炎是个俊秀高大的男子，他走在最前面，嘱咐道：“都有点眼色，别把炉子烧炸了，若是炉子不好用，直接用手上强火，帮着匠人们烧软刃头也行。”
另外三人嗯嗯啊啊地乱点头。
程禾一阵风一般卷到外城大市，半刻钟后搜罗到一桶羊油。
她在大市第二条街肆里停了步，去看了一眼自家早就关门的酒铺，还有维娘夫妇的店子和小院。
维娘夫妇去了寒地。
原本和周夫人结怨之后，周夫人便盯住了程禾的铺子和维娘一家。维娘遭遇几次骚扰，有一回差点丢命。
程禾觉得让湮凤宗弟子守着也不保险，让他们搬到山里。
维娘不喜山中清冷生活，当时便与程禾生了怨，怨程禾招惹他们，迫得他们远离家园。
程禾确实愧疚，帮他们在寒地重新置了宅院和铺子，让商队将他们好好地送了过去。
如今看来，福祸相依，维娘一家反而因此躲过了兵祸。
那条深而宽的壕沟经过了维娘家的小宅，将正房完全劈开。
程禾看到沟里一层残砖乱瓦，一层腐烂尸体，心中滋味难言。
围城之后，城里庶民每天都在死亡，或饿死，或因战时秩序混乱，被打死，或者被那一斧子劈死。
程禾带着羊油和磨石赶回北城作坊，和那些匠人一起投入劳作。
她如今打铁也算熟练工了。
虽然状况百出，但是当日晚上，二十把陌刀便成了六十柄粗而短的“剑”。
这下只需一道飞剑符便能飞得起来了。
程禾带着那批“剑”回去，让白霜颇是惊讶了一番。
“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过，你家那位‘天才’，打了一下午盹了。”她道。
程禾一眼斜过去，方圆一个激灵惊醒：“怎么忽然有点冷了？刮风了吗？”
“没刮风，大哥，大爷！你再不好好干活，咱就只能吃敌人的刀风了。”程禾揪着他的衣领摇晃。
方圆奋力把自己挣扎出来，他在小竹椅上抠着眼屎，打着哈欠道：“时间宽裕着呢，我昨晚画符没睡，困，我进屋睡会儿啊。”
程禾顿时脑袋冒烟：“充裕个屁！说不定下一秒姒泽就打过来了！你做梦呢？”
这话音刚落，城头那边便有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
所有人都惊了一跳，程禾转头看去，见巨神相身影一闪，似乎是撞在了城墙上，见城墙摇晃，土崩石坠，又立刻消失。
姒泽的身影如一道流光一般远去，城上值守的高阶神裔，因为没有月渌，没一个追得上他。
又玩这一招！
城中所有将领都怒气勃发，姜寿吼道：“那位月氏六阶呢？他在哪呢？”
旁边人小声道：“好好像是生了气，去神庙静心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姜寿牙都要咬碎了，最终却只看向程禾营房的方向。
程禾所在营房院落里，所有人都神情凝重，方圆也有点怕了。
他挠头道：“我说时间不紧张，是因为我昨晚把飞剑符改了改，效果一样，但是简单了很多，几笔就能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