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思殿内,长老们负手而立,面色沉沉。
“魔族还真是不让人安生!”
“他们不是向来如此吗,不过沉寂了一段时间而已。”
任时清奇怪道:“魔族中如今还有正经魔修吗,竟然连被禁令使用的符术都会画。”
缘明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当时的魔修都被魔尊除掉了,这些奇门异法应该都是魔尊褚唤教他们的,他曾经研习过一段时间道法。”
任云潇眉心紧皱,肃然道:“此事我会让各仙门留意,若有魔族异动,便让他们传信给我。”
说着,他又看向回来的弟子,欣慰地说:“你们做得很好,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接下来还会有许多事要做。时清,你先留下。”
任时清点点头,等殿内只剩下他们父女俩二人,任云潇反倒不说话了,视线落在她身上暗自掂量着什么。
任时清先憋不住了,说道:“…爹,你有话直说。”
任云潇泰然收回目光,道:“倒也没事,就是见你近来好像稳重许多。”
任时清面无表情道:“您老人家今天才发现?”
任云潇轻哼一声:“你整日往外跑,我去哪儿发现?”
“您若想我每日在涟华峰陪着,我也能不往外跑。”
“那倒不用。”
“…”
任时清顿了顿,转头道:“对了爹爹,楼师弟答应搬来涟华峰了,不日我便叫苍明收拾收拾他隔壁那间院子,那间向阳,适合他住。”
“你自己安排便好,总归不过多住个人的事。”任云潇随口应着,手中运气,两指探上她的眉间,半晌才收回手:“果然长进不少。”
他神色复杂,目光有些悠远:“你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想来有些事不用我再烦心去管了。时清,你已是仙脉。”
“…仙脉?”
“不错。世人修道,皆要炼气结丹,而你此前迟迟不能结丹,可知为何?”
他一顿,又自言道:“因为你本就是仙脉,不需金丹在体便可修行。身承仙脉之人,心性必该坚定从一,从前你心思混沌,仙脉不显,自是不得而知。虽不知你心性为何转变,但能让仙脉觉醒,这一路心境的锤炼想必也不容易。”
任时清从错愕中回神,消化着这一大段话,讷讷道:“这仙脉有什么用处,难不成我不用努力修炼也能飞升…”
“不能。”
任云潇一字一顿地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
“你还得更努力提升修为才能渡过飞升劫数。至于用处么,大抵就是你挥出的灵力比寻常人浑厚纯净些,那会是妖魔最大的克星。但它只能提高你的上限,不能保证你的下限。”
任时清道:“…那也没太大用处吧,反正飞升后都可成仙,仙脉灵脉有何差异。”
任云潇睁大眼睛瞪着她,道:“那是你这么想!你可知道那些灵脉破损或者修为平庸之人多想找到仙脉,他们巴不得挖了你的仙脉为己所用!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自傲,是希望你小心。”
无上的力量,是修士的心之所求,仙脉于她而言,有所益处,同时也意味着有更多的隐患。
任时清点点头:“我日后会小心些的。”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爹爹,仙脉一事你可曾和沈衡之说过。”
任云潇甩手道:“你当我老糊涂?我跟他说做什么,他又不是我女婿。”
他看着她,又恨铁不成钢似的道:“说起衡之我便想起来了,你上回正是为了他把霁月弓拿去凌云门换了灵药,害我丢了驭灵镜,还欠下那老头一个人情。”
任时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吗…”
“你是过去了。”
任云潇淡淡扫她一眼,道:“凌云门那老头精得很,他的大弟子突破在即,要去蛮荒之地寻一味药引,听起来是件难得的材料,必会招来妖物,也可能会有不少修士来争抢。”
“你也知晓他们主修医道,斩妖斗法这种事并不擅长,所以我答应了他,要护他那大弟子安全回来,既是你惹出来的事,那便由你去。”
任时清自然没理由拒绝。
不过这件事,在她记忆中,应是苍明前去解决的,前世的她以为是因为苍明被狐妖打伤灵脉受损,爹爹才让他与凌云门的人结交。
现在看来是她爹替她收回了霁月弓,又见她没有悔过之意,修为没什么长进,便不曾跟她说过这件事,派了苍明去处理。
她想,苍明碰上她这样一个师妹,还真是倒霉。
“爹爹。”任时清微微垂下眼,道:“对不起。”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上辈子的自己有多讨人厌,仰仗着父兄的爱护,心安理得地不思进取,却因为沈衡之多看她一眼就沾沾自喜。
那般行径,和吸血的厉鬼又有何不同。
“我又没怪你…”任云潇随意地摆摆手,余光又瞥到她黯然认真的神色,愣了愣。
以往她总是不让他省心,虽有天赋,心思却极少用在修炼上,似乎如何讨沈衡之开心才是她心中最看重之事。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突然长大了呢?
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一夜之间坚定到纯粹,令仙脉显现呢?
任云潇叹了口气,抚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道:“时清,没有人怪你,年轻时风月美好,总要去走一遭的,走错了舍下重来便是。”
“你要相信,不论你如何选择,爹爹都会站在你身后,所以,不必害怕谬错,人生嘛,哪儿有全然都对的。”
任时清怔然一瞬,忽地笑了,她无比庆幸天道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爹爹,你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了。”
任云潇轻“啧”一声,别开了头,似是嫌这话太过肉麻,嘴角却偷偷地上扬着。
“好了好了,别在我这道些酸话,帮你那什么师弟搬东西去吧,也别自怜自哀的了,等过几日凌云门传信给我,你便动身去蛮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