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天色依旧没有好转,雾蒙蒙得让人心慌。
任时清出门时,颂无还在房里,她顺手给她加固了一下防御阵,才往楼下走去。
整座客栈安静得诡异,原本热心肠问候她的散修们也不知所踪,桌椅散乱地倒了一地,似乎是被什么吓到惊慌跑开撞倒的。
她顺着地上沙尘的痕迹,走到客栈的后院,看到后院的情形,不由地蹙起了眉。
后院零零散散地倒着好些人,无不例外地没了生息。
他们的脖子处开了个血窟窿,面颊凹陷,嘴唇紫黑,身上爬着几只蝎子正在伤处摄取鲜血。
随着血液的吸收,蝎子的两只角逐渐变大,尾巴也渗出黑气。
那不是寻常的毒蝎,在这些散修血肉的助长下,已然快要妖化。
毒蝎嗅到活人的气息,转身冲她而去。
任时清当即祭出弯弓,业火化箭射了出去,转眼间火光四起,将它们化为灰烬。
炼丹时灵气四溢,颂无炼的又大都不是凡品,会招来些精怪妖物并不意外。
但这些散修既能在此处安身,便说明周围的寻常小妖小怪伤不到他们才是。
为何今日却会丧命。
任时清仔细搜寻了一番,确认楼下再无活口后,回了楼上。
每路过一个房门,她都要踹门进去看一眼,许是因为来住店的大多是来寻血莲的仙门弟子,此时还在蛮荒之地,所以客房全都空着。
她在长栏边眺望着远处,灵光一现。
蛮荒之地,是了,这些散修无法应对的,该是蛮荒地界当中的妖兽。
踹门的动静太大,惊得楼弃尘也从房里走了出来,他往另一侧看去,正见她目色冷凝地思虑着什么。
“师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任时清回眸点点头:“有妖兽从蛮荒之地跑出来了,楼下的散修全死了。”
楼弃尘问出了她心中所想:“蛮荒边界不是有仙尊布下的结界么。”
任时清微微蹙眉,道:“所以,很可能是结界出了问题,我得过去看看。”
“我陪师姐一起…”
“不行。”
任时清看了眼天色,道:“颂无还在这里,你在这里替我守着她,我去去就回。”
说着,她掏出一张灵符给他:“若有妖兽来袭,便毁了灵符,我会赶过来。”
她神色坚定,不容置喙。
楼弃尘静默一刻,也不再反驳,关心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好,那师姐可要早些回来。”
“我会的。”
蛮荒之地的天气十分恶劣,边界处凭空出现一道黄沙形成的裂缝,是从里面飞扬而出的,沙地上还散着许多妖化的蝎子,和客栈中的如出一辙。
任时清手中业火一扬,毫不留情地把它们悉数烧尽。
结界果然破损了。
可这里的结界是仙尊布下,这里的妖兽按理说没有这个能力毁坏。
会是因为怨灵吗?
她缓步走着,风声混沌,伴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进她的鼻腔。
靠近缺口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有成群斩死的妖兽,也有面目全非的门派修士。
任时清顺着尸体的方向朝里走去,一个穿蓝色道袍的熟悉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被巨形飞虫逼得不断后退。
她果断地一箭射过去,那人身前便燃起一道火,隔绝了危势。
“林怀旭。”
林怀旭抬起头,力竭的脸上有些苍白,诧异地看向她:“任时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手持弯弓,没有回答:“先出去,这里妖兽源源不断,你不好应付。”
林怀旭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忿忿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任时清:“…”
“有病。”
她骂了一句,继续解决飞扑而来的虫兽,待业火烧尽了飞虫,她二话不说扭头便走,徒留下林怀旭怔在原地。
林怀旭看着她的背影,大喊道:“喂!你怎么自己走了!”
任时清回头扫了他一眼:“不然呢?陪你一起送死?”
林怀旭突然面色涨红,倒比一开始气色好了不少,只可惜,是被急的。
“你等等我。”
他连忙抬脚追上她。
他跟在她身后,吁道:“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沈师兄,竟特意跟到这里来,果真是不知脸面为何物…”
“我跟你说,你做再多也没用,沈师兄不会喜欢你的,他有棠落师妹了。”
任时清深吸了口气,凉凉瞥他一眼,早知道不救他了。
“你废话一直这么多么?”
“我…”
林怀旭当即噤了声,想说些反驳的话,却没说出口,倒是任时清先问了他一句:“说起来,你倒是提醒我了,棠落还不知去处,你就这么走了?不打算进去找她?”
林怀旭垂下了眼,摇摇头道:“反正她也不想见到我。”
他的声音很低,直到接触到眼前人看戏的眼神,才放大了声音,像是特意说给她听:“有沈师兄在,她不会有事的。”
任时清无趣地收回视线,专心解决时不时冒出来的精怪妖兽。
直到她快回到客栈,林怀旭这条尾巴才不再跟着她,独自回了宗门。
楼弃尘倚在二楼的木栏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他远远看着林怀旭的背影,眸中深处染上一抹凉色。
任时清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暗自思量着上了楼。
她想,她已将结界破损一事传回宗门,不日便会有仙尊前来解决,但怨灵一事,总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颂无炼好丹药出来,就看见她苦着个脸,若是她那个听雪师姐在的话,大抵会说一句“丑死了”。
她朝任时清走去,给她丢了一瓶丹药:“你的报酬。”
任时清此时才注意到她,掂量着手中的药瓶,问道:“这又是什么?”
颂无道:“固元丹,濒死之时可以帮你吊一口气。”
任时清:“…”
“你这报酬是不是不太吉利?”
颂无没搭理她的调笑,只问道:“你方才,在担心什么?”
任时清并不掩饰:“我在想怨灵,藤玉血莲一说吸引了不少人,若当真如蜘蛛精所言,仙门中岂非已有不少被夺舍的弟子?”
颂无想了想,点头道:“他们被夺舍也并非一朝一夕了,魂身已经融合,如今凭你我是辨不出真假的。”
问题就在此处,若是夺舍不久,肉身会对魂体有所排斥,人体也会有异,或五感有失,或使不出灵力。
可上一批来蛮荒夺血莲的人,已有百年,也可能更久,这么长的时间,足以怨灵适应新的身体。
任时清看着她,好奇道:“你们凌云门有没有一种吃了就能让人魂身分离的药?”
颂无知道她心中的小算盘,淡淡扫她一眼:“我是救人的,害人的勾当不做。”
“何况就算是有,难不成我要给天下所有修士都喂一颗吗,那倒不如让仙尊把他们的魂都扯出来看看来得快。”
任时清:“…”
“那倒也是。”她叹了口气,正想说各回各家算了,楼弃尘却忽地开口喊住了她。
“师姐,怨灵一事,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