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听雪和林怀旭在半路找到了他们,见到楼弃尘半死不活的样子,钟听雪不由地惊道:“他怎么成这样了?你们方才做什么去了?”
任时清淡淡道:“送死去了。”
钟听雪:“”
林怀旭自觉从任时清肩上接过楼弃尘,让他靠着自己,重量压上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没忍住嘴,咬着牙道:“师弟以后还是少吃点吧,重得要死!”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身上靠着那人凉飕飕的眼神,再一看,原是已经晕了过去。
钟听雪亦察觉到他身上混杂的怨气,问道:“你们方才碰上怨灵了?”
任时清点点头,将方才发生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
钟听雪骂道:“我就说这皇帝没这么大方,还能让国师给你送什么流云戒安魂,原是个假冒的,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任时清道:“陆元青被怨灵所伤,想必跑不远。”
“不必担心,我会和渺月宗的人联系,师门出了这样一个罔顾人命之人,他们不会放过。”钟听雪顿了顿,看着林怀旭费力拖着的人,道:“只不过他看样子怕是已经忍了许久。”
毕竟怨灵袭身之痛,凛如蚀骨,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几人一路无言地回到了钟府。
楼弃尘闭目躺在床上,怨气入体,让他整个人一会儿冰如霜雪,一会儿焚如烈火。
任时清给他喂了颗清障丹驱散怨气,又缓慢渡入灵力抚平他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量。
渐渐的,她发现他的灵脉当中,似乎有了细微的灵力涌动,不再如从前那般空荡,他的内里正在存贮法力。
好像一直压制着他的东西,消失了。
难道怨灵袭身误打误撞间竟冲破了无妄蛊对他的禁制?
她思量着,本就耗心费神了一晚上,便守着他在一旁的木榻上睡着了。
翌日,楼弃尘醒来时,任时清还在小憩。
他轻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细细描绘着她的五官。
他也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了这样注视她。
只知道他一开始,仅仅是想找到那个把他从死亡的深谷里拖出来的人,后来他找到了,目光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上偷偷停驻,等他反应过来,审视已经蜕变成私情,她在他眼里一切都与众不同。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惊醒了梦中的人。
一瞬间,四目相对,任时清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朦胧,反应了一会儿,才起身朝他而去。
她伸手探上他的灵台,体内的混乱已经平息许多,甚至有些若有似无的灵力在滋生,想起昨晚的猜测,她问道:“楼弃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无事,师姐不必担心。”
“那灵脉呢?你可有感觉灵脉与往日不同?”
楼弃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聚起一道浅薄的灵力,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好像,不会反噬了。”
任时清眸中一亮:“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你的无妄蛊解开了?”
“或许吧。”楼弃尘反应淡淡,好似早就料到一般。
任时清倒比他还兴奋一些,她想,带他出来试炼果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如今他既不必受欺凌之苦,也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今后总不至于再重蹈覆辙堕入魔道了。
她道:“不管是怎么一回事,反正能纳气修炼了就是好事,等回了涟华峰,再让俞芝师姐帮你瞧瞧。”
任时清低眉看他,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中衣,倚在床头,慵懒肆意,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裸露出的锁骨,以及肌理分明的线条下,半露出的胸膛和隐约的腹肌。
有几分诱人。
楼弃尘察觉到她略微停顿的打量视线,暗自挑了挑眉,却不说,也不动,任凭她看着。
不过几息,任时清就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俗念,赶忙撇开头默念了两句“色即是空”。
等静下心回头时,就发现楼弃尘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被褪去了的衣裳。
任时清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你放心,外袍是林怀旭帮你脱的。”
楼弃尘墨色的眼直勾勾地锁着她,流露出几分可惜的意味,又弯唇道:“是师姐脱的也无妨。”
任时清:“”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她静了静,才道:“近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吧,后面的事我和听雪师姐会解决,还有,日后不要再做昨日那般危险的事。”
楼弃尘笑了笑:“好,都听师姐的。”
交代完毕,任时清便去找了钟听雪,不出意外的,萧遇也在。
“任仙使。”萧遇见她过来,微微欠身道:“抱歉,我并未想到会有人冒充国师加害于你,是我大意,才多生了事端。”
任时清淡淡道:“不必如此,这本就不关你的事,不需要你为此道歉。”
沈衡之也静静地看了她半晌,见她的确无恙,才又将话题引回正事身上:“渺月宗那边可有回复?”
钟听雪点头道:“他们派人去找陆元青了,一旦找到,便会带回宗门惩处,他总不可能躲一辈子。”
任时清颔首思量,陆元青若想复生那个小师妹,总该有个地方养她的魂,养魂的条件苛刻,他不会随意换动位置,若有与他亲近之人,或许会知晓一些线索。
“陆元青在渺月宗可有亲近的师兄妹?”
“并无。”钟听雪想了想,道:“他们同我说,陆元青性子向来冷淡,能与他交谈两句的人都少之又少。”
“也是。”任时清缓缓道:“他献祭了曾经最敬爱他的师弟们,怎会全然无愧地再去结识新的人。”
沈衡之接话道:“虽无亲近之人,但有与他起冲突之人。我听闻有次一个弟子不小心打翻了他房中的烛灯,被他打去了半条命,他还因此被罚去思过崖面壁三个月才出来。”
钟听雪惊道:“半条命?一个烛灯而已,他用得着”她顿了顿,和任时清相看一眼,像是想到什么,道:“莫非是聚魂灯?”
任时清冷然道:“很有可能,人死魂离,若要将无执念之人强行留于人间,只能用聚魂灯烧毁她生前物,以此逐渐聚魂。”
林怀旭的关注点与她们大不相同:“思过崖?任时清前段时间不是也去了,你也打人了?”
任时清:“”
“你是不是有病?”
离得近的钟听雪当即给了他后脑勺一下,林怀旭痛呼一声,老实抱着脑袋去一边默默听讲。
沈衡之看向任时清,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独独把流云戒给了你。”
任时清面无表情道:“总不能是图我长得好看吧?”
沈衡之:“”
他揉了揉额心,道:“魂已聚,复生,还差一具能容下她魂魄的肉身,让你于梦中见证她的过去,亦是让她的魂熟悉你身体的一种方式,通俗来说,就是洗脑,便于日后她适应新身体。”
任时清思索良久,终于眉心一凛,道:“那他不就是图我长得好看?”
沈衡之淡淡看向她:“我以前倒并未发觉你是如此自矜自傲之人。”
任时清无言以对,曾经她心存爱慕之意,在他面前自然是自卑得小心翼翼。
见她沉默,沈衡之又解释道:“复生与怨灵夺舍不同,并非随便找到一人便都能容下她的魂魄,所以,不全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任时清略感惊悚地看他一眼,她是不是听错了,这人真承认她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