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清小心翼翼地出了地道,就见萧遇脸色不大好地杵在一旁。
她坏心一笑,道:“看来我的命数还未尽,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萧遇垂下眼,静了许久,才道:“任仙使,你说,在阿雪眼中,你我谁更为重要。”
任时清一字一顿道:“都不重要。”
萧遇抬眸看向她,愣了半晌,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对钟听雪来说最重要的,不会是任何一个人,只会是这无垠尘世的清明、升平。
今日这一损人利己之事,不论是她所做还是他所为,钟听雪都不会饶恕。
从她成为修士的那一刻起,私情便已位于正道之下。
任时清淡淡看着他,道:“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还妄想和听雪师姐谈什么风月?”
萧遇无力地扯出一个笑:“任仙使还真是直接。”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她:“阿雪的生辰快到了,劳烦仙使替我交给她吧,我想,我大概已经没资格再同她庆贺了。”
任时清却不接:“你不该亲自去向她解释吗?”
这段时间里,她多少也看出来了,钟听雪对萧遇并非全然无情,不然也不会次次因为他火冒三丈,问心有愧,所以才会以此掩盖。
萧遇抿了抿唇,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这话:“我将你骗来,觊觎你的仙脉,你心中就不气?”
“气啊,你当我活菩萨?”任时清转了转酸涩的手腕,淡然自若道:“但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纠葛,我不想插手。”
感情一事,总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她最是清楚。
萧遇怔了怔,垂首将木盒收回:“好,我自会去和阿雪解释。”
任时清该说的说完,抬腿便要离开这里,忽地想起楼弃尘还没出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发觉他早已站在她身后。
“你动作怎么这么慢。”
楼弃尘笑道:“是师姐跑太快了。”
闻言,地道中被他抱着前行的画面又涌入脑海,一股莫名别扭的异样感袭上她的心头。
任时清忙回过身,边走边道:“没办法,我腿脚比较利索。”
街道上依旧是熙攘的人群,商贩们为生计高声呼喝,商客们兴高采烈地逐一游览,不会有人知晓,在不见光处,曾有多少条本该和他们同样鲜活的生命,因为陆元青的一己私欲,死在无人祭奠的角落。
任时清越想越觉得陆元青罪大恶极,轻啧一声,后悔道:“我应该多捅他几剑再走的。”
楼弃尘仿佛知晓她的忿忿不平是为何,失笑道:“师姐放心,他不会好过的。”
只是可惜,迟来的厚葬永远也抚慰不了枉死的冤魂。
任时清无言地走了几步,忽地像是想到什么,道:“萧遇说听雪师姐生辰快到了,陪我一起去挑个生辰礼吧?”
楼弃尘轻轻点了点头:“好。”
“说起这个。”任时清侧首看他,问道:“你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我?”
楼弃尘怔愣着抬眸,他没有生辰,他的母亲生来厌恶他,或许也不曾把他当作人看,所以,从未有人告诉他生辰在哪日,他甚至不知道其他人在生辰那日都会做些什么。
他想了半晌,噙着笑问道:“师姐是要给我也准备生辰礼吗?”
任时清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我不是一碗水端不平的人,他们有的,你也会有。”
楼弃尘眉眼深沉,意味不明地说道:“我倒更希望师姐一碗水端不平。”
任时清品出他话里有话,惊得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买最贵的?”
楼弃尘:“”
任时清上下重新审视了他一遍:“你有点贪心,楼师弟。”
楼弃尘却像没听到她的批评似的,柔和地弯起眼:“我早就说过,我会得寸进尺的,师姐。”
任时清不以为意,继续在街上逛着,逛着逛着又猛地停下脚步:“说了这么久,你还是没告诉我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楼弃尘与她相视:“那便算是腊月初九吧。”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日子,亦是他的新生。
二人买完东西回去时,钟听雪正脸色难看地站在院落中,浑身冷沉得仿佛有人靠近,就会被鞭打一顿。
任时清脚步一滞,就想逃出府去。
钟听雪却没放过她:“任时清,你过来。”
任时清拽住一旁林怀旭的衣领,低声问道:“萧遇来过了?”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林怀旭扭着身子躲开她的手,才回答她道:“来了又走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说完她就一副死人脸样了。”
任时清静默一瞬,又问:“沈衡之呢?”
林怀旭一脸“我就知道你会问他”的表情,道:“钟听雪让他送那萧遇回去了。”
任时清点了点头,看来是让沈衡之去萧府处理陆元青了。
林怀旭锲而不舍地继续输出:“我说,这么久了,你还没对沈师兄死心?不会他来这儿帮你你就以为他回心转呜呜呜”
任时清疑惑地回头,她还没动手呢,怎么不说了?
一看,原是楼弃尘把新买的糕点都塞到了他的嘴里,还面无表情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任时清笑着向钟听雪走去:“干得好楼师弟。”
林怀旭“呜呜”了半天,朝任时清和钟听雪疯狂招手,他不想跟这个人单独在一起啊!
楼弃尘眸色深深,冰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林怀旭霎时不挣扎了,安静地点头示意,他明白了,这人听不得沈衡之的名字。
另一边的凉亭中,钟听雪倚着柱子,生硬地问道:“萧遇没伤到你吧?”
任时清随意地坐在木椅上,摇了摇头。
钟听雪不说话了,良久,才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其实,我一开始上山求道,也是想为他找到延长寿命的方法。”
任时清微有些讶异,这倒是她不曾想到的,毕竟一直以来,钟听雪似乎都对她曾经追求沈衡之一事嗤之以鼻。
但听她这么说以后,她又恍然明白她当初为何对她格外苛责。
或许钟听雪那时看不上的,从来都不是沉溺于世俗情感的她,而是很久以前那个与她相似的自己。
“所以你当初去蛮荒取藤玉血莲,也是为了萧遇吧?”
钟听雪点头承认:“是。”
任时清想了想,道:“那我就要批评你了,听雪师姐,你何必为了他让自己陷入险境呢,他又不值得。”
钟听雪哼笑一声:“你好意思说我?”
任时清:“”
失策了。
她忘了自己以前脑子不正常的时候是怎么对沈衡之的了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把方才挑好的生辰礼塞到钟听雪手中。
钟听雪愣了愣,看向手中赤红色的发带,问道:“怎么,想用这玩意儿堵我的嘴?”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这是给你的生辰礼。”
任时清悠悠地解释道:“我估计萧遇送的你大抵不会要,但又不想你没礼物收,所以买了一条赔给你。”
她停顿一瞬,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比起灵药灵器是草率了些,你若不喜欢回去我再给你别的,主要是我走得急,忘了问萧遇你生辰是哪日了,怕来不及只好先送给你。”
钟听雪静了静,先前的烦闷情绪突然就被她的几句话一扫而空。
不得不承认,作为朋友,任时清的确很好,不过度窥问隐秘的私事,又不着痕迹地照顾着她的情绪和自尊。
就是那个楼师弟总跟着她,害得她都没机会跟她好好相处。
她把发带收到自己储物灵袋中,抬起眼,忽地问道:“那个楼师弟一直跟着你你会觉得烦么?要不要我帮你把他解决了?”
任时清:“”
?
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