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清眸中微凝,冲苍明伸出手:“师兄,寻妖盘。”
苍明一愣,把东西递给她,道:“他是个人,会有妖气吗?”
话音刚落下,他又倒吸了口冷气,寻妖盘的浅蓝色灵力波纹,正微弱地指向那个被绑住的男子。
一般来说,人染上妖气也不过浮于表面,他们可以感知,寻妖盘却不会显现,但此时寻妖盘有了反应,便说明他的妖气是从内而外的,就像真正有妖丹的妖一般。
任时清眉间轻轻拧起:“这个人,在逐渐妖化。”
这么看来,他们初入怪石镇时,寻妖盘没有反应,是因为那些得了鼠疫的人都被烧死了,剩下的还未完全化作鼠样,妖力薄弱,就如这个男子一般,只有隔得近了才能显现。
男子骤然躁动起来,龇牙咧嘴地看着几人。
苍明给他渡了些灵力,想试试能不能将这股妖气驱散,哪料到那男子当场吐出一大口血。
“看来不行。”任时清沉吟道:“他的妖气深入内里,如今驱散不了,和灵力相冲,反而会死得更快。”
吐完血后,男子神智好似清明了一瞬,喃喃道:“杀了我,杀了我,我会害死你们的。”
下一刻,男子眼神又恢复成原样,绑住他的绳索被他的奇劲挣断。
他顿时往反方向跑了出去,犹如一只老鼠,四肢着地,速度极快。
任时清当即飞身追去,双手谂诀,一个散着浅淡光芒的灵力罩瞬间把那男子困在其中。
他四处胡乱冲撞着,却怎么也撞不破这层困阻。
任时清用缚妖索将他捆住,拖了回去,又问衙役道:“请问,你们这儿之前得疫病的人,都是男子吗?”
衙役摇摇头:“那倒未必,有男有女,没什么规律,我们甚至不知它究竟如何染上的。”
任时清若有所思地轻点了点头:“那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穿青衣、带幕篱的医者?”
衙役答得很快,只是脸上神色有点难看:“仙使说的是林大夫吧?”
“对,你见过?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见是见过,但我不知她如今在何处,一开始来给镇上人治病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她是个好人,没想到…”
衙役顿了顿,四处张望着压低了声音,好似怕被谁听见:“没想到那林大夫是只蝶妖,戴着幕篱原是怕被人瞧见额上的触角!谁知是不是她作的怪才让我们镇上出这档子事。”
任时清凉凉瞥了辞忧一眼,只说是个姑娘,不说是个蝴蝶姑娘是吧。
辞忧却好似有点气愤:“你别血口喷人!阿昭是为了治你们这儿的鼠疫才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衙役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这话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你冲我吼有什么用,再说就算她现在不害我们,以后谁又说得准呢!”
辞忧口中的话还没说出,就被苍明捂住了嘴。
他咬着牙悄声道:“你再说他们要以为我们跟妖是一伙儿的了。”
坞阳城他就是这样被烂菜叶砸了脑袋,深有体会。
辞忧拂开他的手,冷着脸不说话。
这么一折腾,时辰也不早了。
苍明从衙役那把人要了过来,带回了客栈,又给他所在的房间布下结界,四人这才各自回去歇息。
任时清回到自己房间,躺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把人妖化有什么好处呢,既不杀人,又不利用他们杀人,便说明始作俑者的目的本就不是杀人。
辞忧要找的人既是一只蝶妖,那么普通人便伤不了她,她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个幕后黑手有关?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任时清有点疑惑,谁会大晚上来敲她的门。
她起身打开门,哦,是楼弃尘。
他带来一身深秋的凉意,像是在外面待了许久。
任时清以为出了什么事,可往外看去,又是一片寂静,便问他:“怎么了?”
楼弃尘弯唇道:“来帮师姐解解忧。”
任时清怔然,他连她烦心鼠疫的事都算到了?
“怎么解?”
楼弃尘反问:“师姐想怎么解?”
任时清默了一瞬,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来,她向来过得挺无趣的,至多就是和爹爹苍明下两把棋,更别提宗门里其他弟子常玩的叶子牌、骨牌,碰都没碰过。
不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楼弃尘忽地喊了她一声。
“师姐。”他凤眸垂下,格外无辜:“我有点冷。”
任时清这才想起让他进来:“抱歉,我想得太认真了。”
二人相对坐在木榻之上,一时无话。
楼弃尘似乎在等她开口,只静静地凝着她,直到看得任时清有些受不住地移开了视线,他才低笑了一声,从储物灵袋中拿出一个木盅。
任时清看着只觉得眼熟,和无相阁赌桌上见到的那个很像,不过天下的赌盅应当都长得大差不差吧。
楼弃尘摊开手,两颗骰子置于他的掌心:“师姐,可要赌一场?”
任时清垂眸,注意力却在他腕间露出的红绳上,他的肤色极白,所以那抹红在他手上变得更加显眼。
他竟真的一直戴着。
楼弃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黑沉沉的瞳孔映出一抹亮色:“师姐是想把它要回去吗?”
任时清回过神,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戴着还挺好看的。”
楼弃尘怔了怔,修长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一下。
任时清伸手拿去了他掌心的骰子,放进木盅里:“赌吧。”
说完,她又狡黠一笑,道:“说起来,玩骰子总要有些赌注,我有灵药做筹码,你打算拿什么赌?”
楼弃尘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我身无一物,能做赌注的只有我自己。”
“若我赢了,你岂非就归我了?”
“自然。”
任时清静默片刻,没想到他答得这般理所当然,正想说那便不要赌注算了,又听楼弃尘轻飘飘道:“但,师姐还未必能赢我,现在论这些还太早。”
此话一出,她心头登时涌上些不服气,拿起木盅晃了起来:“等着输吧。”
楼弃尘唇角微翘了翘,没再说话。
任时清道:“比大比小?”
“比大吧。”
“好。”
任时清随意晃了几下,开盅,两个骰子一个三点,一个四点,不高不低的点数,要赢过她,也并不难。
她撇撇嘴,把木盅递给了楼弃尘:“你来。”
楼弃尘嘴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看向她:“师姐希望我赢,还是希望我输?”
要说输,她确实不想输,但要赢,她又不能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所以是输是赢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两样。
这样想着,任时清便道:“输赢都好。”
楼弃尘轻轻晃了一下便放下了木盅,打开后,一个五点,一个六点。
任时清静了静,嘀咕道:“你手气还挺好的。”
愿赌服输,她掏了瓶灵药给他,又把木盅拿回手中,道:“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