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辞忧凛声道:“那个修士在哪?”
听他的语气,像是要将人拖出来千刀万剐。
“你先等等再杀,她说的话也不可全信。”任时清思量着,目光冷然看向巧娘:“这件事,你应该没说完整吧?”
“若是此事当真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家中那个传送阵又是从何而来?”
巧娘答得很快:“是那位‘大善人’见我不愿收钱,所以叫修士来设了阵,要把我困死在迷宫里面。”
“结果你跑了出来,还顺手将他反杀了?”
“是。”
任时清淡淡道:“他既有这么厉害的修士做帮手,还会死在你手里?直接叫那修士杀了你不是更快?”
巧娘冷哼一声,讽刺道:“那修士只杀妖,不会对我们这些百姓动手,跟你可不一样。”
任时清斜睨着她,道:“困在迷宫里也是死,直接杀了你也是死,有什么不一样?”
“你这借口找得太烂,漏洞百出。”
她顿了顿,又道:“让我猜猜,事实上,应当是修士杀了那个‘大善人’吧?他心头的剑伤干脆利落,一击即可毙命,不是你能做到的,这个修士从一开始就和你是一伙的。”
巧娘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任时清直视着她,道:“你故意将这个修士介绍给他,不过是借刀杀人,把自己在其中的利害撇的一干二净,其实根本就是你想杀了林昭。”
“她发现了你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么?这个秘密和你的儿子有关,对吗?”
楼弃尘方才的试探便表明了,只要事关她的儿子,她的情绪总是格外容易被牵动。
巧娘沉默不语,眼神又变得狠厉起来。
辞忧怒火中烧,恨不能去把巧娘一剑捅死,却被人攥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回过头,抬起掌就要打向楼弃尘:“放开我!再拦着我连你一块儿打!”
楼弃尘不闪不避,手上依旧扯着他的红衣,只勾唇笑道:“好啊,我正愁没理由对你动手呢。”
辞忧眉心微动,对上了他沉郁的黑眸,总觉得他有哪里和平日里表现得不大一样。
但他此刻也没心思管别人,手上聚起灵力,顿时袭了出去,想将他击退。
只是他的灵力还未碰到他,便被任时清掷来的桃木剑柄击中了手腕,动作一歪,灵力打到了地上。
见任时清过来,楼弃尘面无波澜地收回了手,眼底隐隐含着些可惜之意。
她站到辞忧面前,肃然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也得找对人发火吧,对我师弟出手是什么意思。”
楼弃尘眸光一闪,捡起地上的剑,温声道:“师姐,我没事的,你只管做自己的就好。”
辞忧咬牙揉了揉手腕,想说这人装什么,方才分明巴不得他打伤他吧。
他被打了一下,反倒冷静了下来:“抱歉,是我不对,我去迷宫找那个修士。”
“你就别去里面送死了。”任时清拦住他,道:“我跟他交过手,他修为不低,而且对这迷宫位置十分熟悉,你进去反倒于他有利,不如等他出来。”
话音落下,一阵怪异的“吱吱”声突然自林子后的屋里传了出来,似鼠叫,又似婴孩的啼哭,听得直令人惊骇。
几人相顾无言,某种猜测浮上心头。
良久,辞忧开口:“她的儿子,是半妖。”
无间城中人妖魔怪混杂,人、妖,人、魔,互相之间生出情愫也是很常见的事,人与妖相结合,生出来的便是半妖。
只不过不同族类生下的孩子未必能无恙活到壮年,比如半妖,有时妖性大于人性,婴孩的身体承受不住妖力,轻则失去神智,重则爆体夭折。
辞忧冷声道:“看来,是她以咒术,把她儿子身上的妖力转移到普通人身上,才有了这场鼠疫。”
巧娘的神色愤然又阴狠,大喊道:“温玄,别躲了,我要去看生儿。”
一个玄衣修士从天而降,飞身解开了巧娘身上的定身术,没了禁锢,巧娘登时逃进屋子。
温玄看向对面三人,朗声道:“几个修士,欺负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本事。”
辞忧早就憋了一肚子仇怨,看见他便掏出折扇冲出去和他打了起来。
温玄一手拦下他的杀招,反手一掌击上他心口,辞忧被狠狠撞到树干上,吐出一大口血。
任时清拉开长弓对准温玄,三箭齐发。
他长剑出鞘,剑气挡下灵箭,道:“还有你,我差点忘了,在迷宫中竟能伤我一箭的小姑娘。”
他语气中带了些夸奖,但动作却毫不留情,长剑直往任时清命门上招呼。
任时清眸中一凝,偏身避开,化出灵箭搭弓疾射,灵箭如疾风骤雨般冲他而去:“你与镇上的人有仇吗?为何要这样做?”
温玄笑了一声,接住她的箭,道:“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我做这一切与仇恨无关,只是为了救巧娘的孩子而已,她救了我,我便救她的孩子,很公平。”
“那阿昭呢?”辞忧踉跄地直起身子,凝起浑身灵力敛于折扇上:“她救了这么多人,谁来救她!”
温玄冷然道:“她有没有人救,干我何事。”
任时清凝出一只长箭,一股强大的灵压盘旋在周身化作狂风:“那你杀了她,我便杀你,也很公平。”
一时间,两面夹击,温玄挡下折扇的袭击,却没来得及躲开极速而来的灵箭。
他本以为这一箭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在迷宫中他早就见识过,可没想到她这一箭竟用了十成的力,瞬间将他击飞出去,鲜血直流。
温玄抬起头,意外看见了站在任时清身后的楼弃尘,陡然睁大了眼:“你?是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凭什么还能活着?!”
楼弃尘对上他的视线,道:“我?”
任时清走到他面前,挡住他怨毒的目光:“你少发疯,我师弟为什么不能活着。”
“师弟?哈哈哈哈。”温玄猛地大笑起来,笑完又“呸”地一声把血吐到地上:“灵霄宗满门因他而死,他凭什么能好好地入仙门做逍遥神仙!”
任时清怔然,灵霄宗,霁尧仙尊见到楼弃尘第一眼就提到过灵霄宗,莫不是他当真和灵霄宗有什么渊源?
想到这里,她又忆起了上回楼弃尘那缕怨念之中的画面,他的母亲,看起来倒确实像个正派修士。
楼弃尘微眯了眯眼,不冷不热道:“你认错人了,我跟灵霄宗没关系。”
“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人!”温玄喘着粗气,撑着身子吼道:“你这天煞孤星的灭绝命格,我怎么会认错!”
说着,他又阴诡地笑道:“小姑娘,不想死的话就让他离你们远一点吧,他是个灾星,只会招致厄运,与谁亲近谁便丧命。”
楼弃尘墨色的瞳孔酝酿着一场欲来的风暴,默不作声地盯着倒地不起的人。
任时清却忽地回过身,坚定地看着他,撞散了他眼中的云雨。
“楼弃尘,不要听他的,什么命格运数都是无稽之谈,你也不会是灾星。”
楼弃尘垂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半晌,温和地笑道:“好,我只听师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