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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我无法拒绝你

    任时清偏过头,还是同他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比较喜欢听你喊师姐。”

    楼弃尘愣了愣,旋即弯下眼,目光灼灼地望向她,道:“这样说的话,我倒是心甘情愿被骗了。”

    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寥寥寂风拍打窗叶的声响。

    任时清的手撑在床上无声地扣了两下,暂时又想不出该问什么,索性站起身打算回去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楼弃尘神色可惜地道:“时辰尚早,师姐不再多问一些吗?”

    任时清:“…”

    她怕他没睡着,特意等到子时才来的,他怎么说得出时辰尚早这种话的?

    而且他作为陆将军是不是太没防心太过配合了一点?

    但若是有记忆的楼弃尘,又实在没必要同她演这出戏。

    她垂眸看向他,道:“我向你打探这么多消息,你为何不怀疑我?就不怕我是有所图谋?”

    楼弃尘停顿良久,才道:“我也觉得奇怪,大抵真的是一见钟情吧,我无法拒绝你,并且,想让你如愿。”

    他说得云淡风轻又认真至极。

    任时清哑口无言,就好像在棋盘上被极其轻柔地将了一军,唇动了动,好半晌才道出一句:“睡吧,做个好梦。”

    她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开门就走,又翩然跃上房顶,动作一气呵成。

    偏偏在要翻墙出去的前一刻,鬼使神差地回头扫了一眼那间贴满纸符的屋子。

    她看见了楼弃尘驻足在门外,微微仰头注视着她,黑发未束,随意披着一件玄色外袍,冷寂而魅惑。

    相距太远,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觉得这副模样,和她记忆中前世的魔尊有所重合。

    任时清眉心微动,抛去那些莫须有的错觉,转身拂袖而去。

    楼弃尘眸色渐深,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抚了抚腕间的铃铛,低声道:“师姐,有所图谋的人,是我。”

    陆将军这个身份,的确会推动他按照重复的轨迹轮回前行。

    但他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想起了全部记忆,死灰碰到烈火,沸腾重燃也不过本能。

    只是,他不敢确定,他会否做出和陆将军同样的灭世选择,他怕作为楼弃尘杀光这座城所有人布下诅咒,怕藏不住自己的杀心和恨意。

    什么样的人会被她厌恶,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宁愿用这个陆将军的名号,给自己掩护,这样一来,最后哪怕不顾一切地留下死亡的狠毒诅咒,那也是陆将军做的。

    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也不必再因为师弟这个身份而克制。在这具楼弃尘的“空壳”下,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她,勾引她,讨她的欢心。

    孤月足以映照万川,可他只想要独占。

    翌日。

    任时清一早便拉着苍明往那座道观去,她倒要看看那位老道长回神了没有,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只等着轮回重复,什么准备都做不了。

    苍明一边走,一边听她转述着昨夜问来的话,轻点了点头,道:“既然唤不醒楼师弟的记忆,那也只能在他上战场的时候多看着点了,真让人不放心,怎么偏偏选了楼师弟做陆将军。”

    任时清赞同道:“的确,选沈衡之不是更合适?”

    沈衡之:“…”

    他们俩是不是忘了他也在?

    怎么有种巴不得让他做陆将军去送死的感觉。

    街市的早晨喧闹蓬勃又热气腾腾,为凛冽冬日驱散了几分寒意,与前日刚入城时所见的死气沉沉全然不同。

    若没有这个诅咒,这里本就该是这副模样。

    沈衡之跟在二人身后,忽地开口喊住她:“任时清。”

    任时清脚步一顿,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半回身看向他:“怎么?”

    “你要不要吃早点?”沈衡之瞥了一眼路边的小摊,示意她。

    任时清眉心微动,有些不解他哪来的兴致,正事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可不是会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的人。

    “沈师兄,我辟谷了。”

    沈衡之抿了抿唇,道:“你不是说,你口欲重么?”

    任时清即刻想到在秋收宴上对他说过的话,不为所动地转过身,道:“口欲重不重,分时候,也分同谁一起。”

    沈衡之无言走了半晌,才快步到她身侧,毫无情绪地道:“你的意思是,同我一起很倒胃口?”

    任时清顿了顿,没想到大半天了,他还在想方才那句回答。

    她不答反问道:“你不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反常吗?”

    沈衡之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任时清淡淡道:“你开始有好奇心了。”

    从前她说什么他答什么,惜字如金,从来不屑主动提问,她不会自恋地以为沈衡之对她改变了看法。

    但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

    一片赤诚的丹心追逐他时,他不以为意、轻慢凌人,就像一个寂然伫立的渡口,冷眼旁观着她波涛汹涌的情意,不论是暗流奔袭,还是风平浪静,都无动于衷。

    可等到潮汐退却,他却又开始怀念起惊涛拍岸的海浪。

    苍明想了想,从最右边硬挤到二人中间,看向沈衡之笑眯眯道:“我挺想吃的,要不你请我吃点儿?”

    沈衡之静默片刻,道:“…下次吧。”

    苍明回道:“行啊,记得挑我有空的时候。”

    沈衡之没再说话,暗自思忖着任时清方才所说的话。

    的确,他最近过于关注她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直到到了道观,三人才从各自纷杂的思绪中抽离。

    院内,任时清透过缕缕轻燃的白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归一。

    他扎着马步,横拿着扫把举在身前,枯黄的落叶被扫成一个小小山丘,只要踉跄一步,便会一脚踩塌这枯叶堆。

    她走到他面前,笑了笑,道:“这是在锻炼身体呢,还是在惩罚自己?”

    陆归一勉力抬眼看了她一下,胳膊和腿都在发颤:“我在…向…将军学习!”

    “将军?陆将军?”

    “是!”

    任时清微挑了挑眉,道:“你昨天不是还很怕他吗?”

    陆归一咬牙坚持着:“那是…我做了错事,我以后要成为像陆将军一样厉害的人!我要去战场守城卫国!”

    他说着,腿却越弯越低,屁股都快坐到了地上。

    苍明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实在不行你就歇会儿再练。”

    “不行!”陆归一道:“我连一刻钟都没坚持到,陆将军会不要我的。”

    他的衣衫并不厚实,冷风顺着裤腿衣袖直往里灌,露出来的肌肤被冻得又红又紫,还带着一块块不太明显的淤青。

    苍明扶了他一把:“做什么事都要循序渐进的,你看起来饭都吃不饱的样子,能站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起来吧。”

    陆归一缓缓站直了一些,放下了扫把,因为他的安慰,看起来也高兴许多:“谢谢哥哥姐姐,你们也是来求平安的吧?”

    任时清不置可否,问道:“陆归一,你怎么突然来道观扫地了?”

    陆归一哆嗦着搓了搓胳膊,张了张嘴,正欲解释,又奇怪道:“姐姐怎么知道我叫陆归一?是陆将军告诉你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