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落定了定心绪,这次倒是回复得极快:“没有。”
领头的将士起了疑心,不肯就这么算了,视线来回在二人之间打量。
任时清手中暗暗蓄起灵力,正想实在不行就来硬的,就见另一个眉眼凶厉的将士大步迈上前来。
是那日被陆归一偷了钱袋子的人。
他拍了拍领头将士的肩,道:“都说没见过了,你还看什么呢,两个姑娘家也没必要骗咱不是?你就别欺负人家了。”
领头将士不服地辩驳道:“我哪儿欺负她们了?!我才问了两句话。”
“走吧走吧,与其在这儿耗着,还不如去别的地方转转,说不准还能捉到陆将他。”凶厉的将士一边说,一边推搡着把人往外带。
领头将士嘀咕道:“从早到晚这跑跑那跑跑,却没一处是真的,他们这些人也真是生怕被人抢去了黄金似的,看到个像的就要来上报,烦人!”
凶厉的将士笑着安慰他,又回过头扫了一眼陆归一。
陆归一接收到他的视线,往苍明身后躲了躲。
将士微笑了笑,转身挥手把人都撤离了出去。
任时清回头看向棠落,她方才那样,若是无意,可以说她是心性过于软弱。
但若是有意为之,那便是心机深沉了。
平日里也就罢了,在这种踏错一步便可能山崩地裂的生死线上,这种小心机,就好比藏在暗处的毒蝎,不知何时会突然窜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棠落抿了抿唇,看看她,又看看沈衡之,道:“抱歉师兄、师姐,我不太会撒谎,是不是差些连累你们了。”
沈衡之正想摇头,让她放宽心,任时清却已经先他一步出声了:“是,你心里有数便好。”
棠落声音更低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沈衡之眉心轻皱,看向任时清,道:“她与你我不同,没经历过这种危险,并非有心”
“没跟你说话。”
任时清不想听他的开脱之词,直接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只盯着棠落道:“我们聊聊?”
棠落犹疑片刻,道:“好。”
任时清朝沈衡之轻扬了扬脑袋,示意他走开。
沈衡之一言不发,沉默地去了苍明那边。
棠落稍稍抬眼看着她:“抱歉,师姐你想怎么责怪我都可以。”
任时清目光淡然,毫不客气地直接道:“你是想看我动手,以我的粗暴鲁莽衬托你的温顺良善,还是想让我去追上楼弃尘保护他,远离沈衡之?”
棠落一怔,一时被她问得答不上话来。
任时清直视她,道:“都这种时候了,你的眼里还是只有情爱吗?”
“什什么?”
“耍些小花招吸引心悦之人的注意,我可以理解,但这里是魔神留下的诅咒界域,稍有些差池就可能会丧命,你不该这么做。”
棠落愣了愣,摇头道:“我不知师姐此话何意”
“不知道最好。”
任时清看了她片刻,又忽地聚起灵力,在掌心托起一道白茫茫的光团,垂眼道:“你觉得,对你来说,是命重要,还是沈衡之重要?”
她的语气森然,竟让人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畏惧。
棠落故作镇静,道:“师姐为何突然问这个?”
任时清抬眸道:“若你认为沈衡之更重要,那我便取了你的命,这样他就会永远记得你了,也算帮了你一把,你说呢?”
棠落看着她掌心的灵力圈,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任时清轻笑了一声,道:“看来你还是很惜命的嘛你也看得出来,我能做到,是不是?”
她随手散了灵力,向前一步,气势凛然道:“每个人的命都很珍贵,并且要比你那点情情爱爱珍贵得多。”
“你尽可以追求沈衡之,但不能威胁到我和我在意的人的安危。我相信你听得懂我的意思,你不笨。”
棠落眼睫颤了两下,她太过坦诚,太过直接地将她的心思剖析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她无法再在她面前故作无知。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
任时清敛下眉目,视线冷峭落在她身上:“你的敌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与其千方百计去求得沈衡之的乞怜和认同,倒不如让你自己登上高阶,叫他来仰望你。”
她看得出来,棠落对沈衡之的情感,与从前的她稍微有点不同,她只是单纯地被初开的情窦迷了眼。
而棠落除却求而不得的喜欢,大抵还有一种对强者的仰慕,所以想要搏得他的怜爱和庇护,让自己日后也有所依靠。
这种喜欢,虽不单纯,却容易死心塌地。
但其实,把余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身上,是最愚蠢的事。
这些话,她不仅仅想对棠落说,更想对前世的自己说。
或许她比她幸运一些,有机会看清现实重来一次,也或许比她不幸一些,起码沈衡之不曾起了害她的心思。
棠落袖中的手狠狠握紧,颤声道:“师姐生来便是天之骄女,自然是有自信说出这番话,可我身体孱弱,修为不济,也无远亲近友,没有这样的底气。”
任时清无言望天,她是见她与前世的自己一样,陷入了迷失的困境,才同她说这些。
但她也只会说一次,良言难劝,她既听不进去,那便算了。
她没有那样的好心和闲功夫去感化她。
任时清索性转过身不再看她,状似威胁地淡声道:“那你就小心着些,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害人安危的事。”
“否则就算有沈衡之在,我也能让你死在半路上。”
棠落面色惨白,杏眼圆睁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挺拔纤细,却带着不可言喻的坚韧力量。
就是这种坦荡磊落的自信,才愈发显得她不可见人的小心思低劣,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嫉妒着林野间自由的丹鹤。
任时清永远不需要像她一样释放善意刻意讨好,只要随性待人便能换得他人真心相待。
她一边防备着嫉妒,一边不得不承认,若她是男子,也会更喜欢她那样热忱明净的人。
所以她无法不把她视作争风吃醋的情敌,也无法忽视沈衡之在她身上落下的任何一抹眼神。
沈衡之走了过来,问道:“你脸色不太好,是她说了什么吗?”
棠落咬了咬唇,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没有,师姐只是让我小心些。”
沈衡之半信半疑,她的神态着实不像没有。
于是思量着轻声道了一句:“若是她说话语气不太好,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没有恶意的,只是担心那位师弟。”
棠落顿了顿,掩下目中的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怨怼。
原来不是关心她,只是想替任时清解释。
她垂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