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成家前后（2）
王拥军的拜爹郭来旺是看着他从小长大，他知道这孩子一直爱学习，是村里一般大娃娃中最有文化的，人也诚实善良，从不胡混浪荡。所以他一直惦念着王拥军的婚事，打心眼里想给结拜兄弟这个娃娃寻找一家好人家，虽然实心实意为队里操心了半辈子，但也不能在这个娃娃的身上毁了自己被人喊了半辈子“郭媒婆”的名声。
他曾数落过妹妹糊涂，一个大队，村上村下，几辈子的老户了，谁不了解谁，酸臭还要听边人的话。妹妹也无奈地给哥哥解释说那是闺女的大爹，在家族里说话有份量，她拗不过人家。
这不，在一次亲戚喜宴上，和家住乌加河北的两姨兄弟赵五江聊起各家儿女们的婚事，才知道他有个女儿待聘。郭来旺不失时机介绍了王拥军的情况，他看到五兄弟意思也挺大，两人就约好了双方见面的时间。
王拥军也被拜爹这种执拗有所感动，到了那天，父母亲按礼数给介绍人拿了两瓶河套陈缸酒和六盒大青山硬盒香烟及一纸包糖块，两人各骑一辆自行车，过了乌加河大桥，直奔东北方向的乌梁素太。
中间还经过三个村庄，但明显村子之间的距离大于河南的，路途两旁长满哈冒的低矮沙丘连绵成海，村子就淹没在沙海中。快行到阴山脚下，地势开阔，田地一望无际，一个较大的村子出现在眼前，拜爹告诉王拥军说乌梁素太到了。
院子要比自家的大两倍，车辆和农具明显比自家多，占了将近半个院子。一溜正房两个主门，一看就是两套房子，而且要比自家的显新，应该是近几年盖的。
进了东门，一进两开，主房在东，屋里已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炕上几乎坐满了人，多数是老者，应该是长辈们；地下有坐凳子的，有托着红躺柜站着的，是年轻人及小孩。
王拥军略感到有点儿手足无措，“来来来，坐在这儿。”一个岁数看上去不很大的男人从炕桌旁跳下来，一边招呼一边拉着他坐在炕沿畔的凳子上，这人随后挨着他坐在炕沿畔。
两张炕桌并排着放在炕中央，这时候，一个年轻女子把热气腾腾的大块炖羊肉端上了桌，一桌一大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拜爹郭来旺咳嗽了两声，这是他要讲话的习惯，众人静下来，他简单说明了来意。
其实，不说大家也都很清楚，这就叫“相女婿”王拥军一进门就感觉到无数眼光落在他身上，被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端详着。不过，他毕竟站了将近六年讲台，不适应的感觉很快过去，渐渐镇静下来，自然地应和着众人的询问。
王拥军不记得自己吃没吃羊肉，只记得在旁边这个自称是姑舅姐夫的招呼下不停地端杯喝酒。这个过程中，他也基本清楚了在座的各自身份，特别是认清了女方的父母亲，也明白了女方有三个弟弟，只有她一个闺女。
那个姑舅姐夫似乎很明白人情世故，他适时地把王拥军和女方叫出到院子里，给了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他返回了酒场。
正是刚才端羊肉的那个女子，那会儿也不知道谁是谁，只瞥到了一个侧影。羞涩的样子，眼光躲闪，露着笑容，王拥军趁着酒劲打量得很仔细，个子略低于自己一米七的样子，应该也有一米六几，身体结实，胸脯丰满，也没有特意打扮，穿着朴素。但从那张饱满却粗糙的脸上没发现让他动心的妩媚，他的失落油然而生。不过他也十分清楚，今天的阵势显然说明了对方对这桩婚姻的重视，而且也表示出事情的极大可能性。如果自己不认可的话，回去的结果不可想象。
总体还是满意的，女方一看就是那种善良、温柔，会持家过日子的人。至于人样子，让你满意的，未必人家满意，别讨那没趣了。最主要是家庭肯定殷实，王拥军忽然冒出个新奇的想法，他要提一个条件试试这门婚事，成了更好，不成也罢。
当然王拥军不失时机问了女方态度，对方羞羞答答表示了同意，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屋里。
看到王拥军回来，姑舅姐夫立即邀他喝一杯，两人碰杯的同时，他问王拥军谈得怎么样，王拥军笑笑说都没意见。两人一饮而尽，姑舅姐夫站起来大声告诉了大家这个消息，介绍人呵呵笑着对女方父母亲说，“他五叔、他五婶，那就能谈订婚的日子了哇？”
这时候王拥军感到该到他说话的时候了，他马上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举起满杯酒，看着坐在正炕紧挨着的介绍人和女方父亲，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他说他将来一旦有机会还想出去读书，但家里从小紧着他读了多年的书，花了不少的钱。如果再要出去读书，实在是不忍心花家里人的钱，不知女方能不能支持。说完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就往下坐就掂量着这些话会有什么后果。
酒场上突然静了下来，在座的人们再次把目光盯在王拥军脸上，他似乎感到有人眼里有了迷茫。他看到女方父亲眨了眨那双和女儿一样的大花眼，黑白相间的胡子在嘴唇上方展成一条线，两排整齐的牙齿在咧开的双唇间显得格外洁白，厚重而有磁性的话语让王拥军越听越欣慰，“能有机会出去念书，那当然是好事；你就是不出去念书，我们照样也会帮你。”他的眼光移向在地下站着的自家女人脸上，她刚刚从厨房进来，继续微笑着说，“我们就一个闺女，没念多少书，看中的就是你的文化，能有机会，你尽管去，钱不用你担心！”
“啪、啪、啪”姑舅姐夫的拍手声突然在王拥军耳边响起，打破了一时凝重的气氛，他拽了拽王拥军的袖子，举起杯子提议道，“来，大家共同为我五舅的表态敬他老人家一杯！”王拥军当然也和姑舅姐夫一样站起来，激动地喝进了这一杯。
接下来按往常的订婚日子呀彩礼钱呀等事情，王拥军再没去探讨，他知道有介绍人就行了，他给年轻人和小孩子们散了喜糖，又和女方的三个弟弟聊了一会儿。回家的路上，两人骑一会儿，推一会儿，介绍人喝得有点儿多，他不停地讲两姨家多勤奋，多会过日子，闺女多好如何，直到灯火通明才回到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