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辆白色三厢轿车。
偏偏在实验进行阶段,精神紧绷之时,驶来一辆不知名的车辆,总觉得事有蹊跷。
不,或许只对我而言是不知名。
“这辆轿车是我们的吗?”
我同时问向杜莱优和李鸿明。
“不是。”
杜莱优的注意力集中在赵文龙身上,并未关注这辆白色轿车,回答我的人是李鸿明。
语气很肯定的回答。
圆形边界线外没有车辆,即使有车辆也不可能是从外界驶来,按理来说只有一种可能性:留守三号饭堂的同学驱车前来。但李鸿明又否定这辆车属于我们。那么是谁在驾驶这辆车呢?
白色轿车在皮卡车后方缓缓停下,有两人分别从主驾和副驾位置下来,动作不紧不慢,不像有急事前来。
副驾下来的人穿一条黑色吊带牛仔裙,白色的里衬,衣服认得,是同班的邝秀婷,非常乐观的一位女生,圆盘脸,下巴尖翘,牙齿有些地包天,常戴眼镜,镜片的厚实程度与她学识的丰厚程度相匹配。
主驾下来的人没见过,也是女性,穿着深蓝色连体衣,有一头金黄色的长发,很鲜见的发色,对比她的肩宽和身高,大概率是外国人。左手提着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艳阳的加持下亮晶晶,貌似很贵重的样子。
这就奇怪了,在学校,乃至扩展到大学城,都鲜见外国留学生,难道是外语系的外教老师?这也不对啊,留在校园里的人应该只有环保专业大四的两个班,怎么会出现外人?
难道是外校人员,和「奇」一样的外来人?
两人径直走向「奇」,接着驻足讨论起来。
「奇」的服饰和体态与这位金发女人相差迥异,很难想象两人会有交集。事实上也没出现互相相认的画面,两个陌生人似乎彼此不相识。
奇了怪了,这个金发女人到底什么来头。看大家的反应,似乎也和我一样对现状不太了解。不过看邝秀婷一直围绕在这女人的周围,应该可以判断这个女人没有敌意。
我把落在地上的尖刀拿回来,擦干净后用布条包好重新别在腰后——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接着去叫陈珊珊过来帮忙,不管情况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赵文龙。
赵文龙还是处于肌肉痉挛的状态,面部失控的肌肉将整张脸拉扯变形,看起来像张鬼脸。那块附着在伤口处的组织物还在往里蠕动,可能是伤口堵住的原因,血不流了。
陈珊珊把赵文龙翻过来,又滴了几滴乙醚。但不见有什么效果。看来赵文龙并没有清醒过来,是组织物在体内作乱让赵文龙看起来像是醒了。
回头再去看那车上下来的两人,她们正往我们这边走来。金发女人右手举起,毫不生分热情地朝我们挥手打招呼。
和善的表现倒是让人安心几分,但大家和我一样还是很警惕没有做出相应的友好回应,只有王浩华一人如同之间迎向我和「奇」那样迎向那两人。
金发女人见有人迎向她,快走几步,更热情地向我们挥手。
“同学们——你们好呀!”
接着,她开口了。
金发女人如此称呼我们,并向我们问好。
她的普通话流利,没有外国人的口音。
邝秀婷见王浩华来了,如同引荐一般上前向王浩华介绍起金发女人。声音有点小,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三人交流片刻,便一同朝人群走来。身材比男生还高大的金发女人混在人群中异常醒目,简直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大家好!”
金发女人再次向大家问好。
“我叫歌德诗,是一名航天员,昨天才从空间站降落回地面。”
航天员!!!
咦咦咦?
我张大嘴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自称“歌德诗”的金发女人居然说她是航天员,这怎么可能——不,看她的着装确实像是舱内航天服。
她说她是昨天返回地面。昨天……
我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天空。天空不见一片云彩,只有一轮金灿灿的烈日,像个大火球。火球……
蓦地,我想起了一件事,便问向已经把注意力转到金发女人身上的杜莱优。
“杜莱优,你还记得昨天中午时分,我们被大怪物追击的时候,曾看到过一颗带火流星吗?”
“记得。现在来看,那或许不是流星,而是返回舱。”
若真如此,身为航天员的歌德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和邝秀婷搭上关系?她会知道这片区域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们的情况我从秀婷那里了解了不少。”歌德诗继续说,“虽然我是物理学博士,在这方面有所深造,但你们的情况只存在于理论当中,一时半会难以得出结论,想出解决方案。所以我想在你们的情况彻底弄明白之前,先请你们帮一个忙。”
她说我们的情况?
她知道现状是怎么一回事?
“您好!我叫肖嘉敏,您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肖嘉敏礼貌地问道。
礼貌是对的,但未免有些太自来熟了,情况都还没搞清楚就问对方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歌德诗面向肖嘉敏,郑重地说道:
“我正在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很紧急,关乎到人类的生死存亡和后续命运,但我的队友都牺牲了,人手不足。”
王浩华忙问:“是什么任务如此紧急和重大?”
他不经意地看向我们这边,又说:
“我们有一名同学被倒塌的楼房压住了,才救出来,但情况不太乐观,大家正全力救援。这样吧,您可以先和我讲讲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就说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是谁出事了?”
邝秀婷不给王浩华单独和歌德诗交谈的机会,拉着歌德诗朝我们走来。
歌德诗说了一句“等会再详谈”便紧随其后。
歌德诗虽然说任务紧急且重大,但还是以人命关天为重,看来她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王浩华紧跟她们的步伐,一边说明:
“把人从废墟里救出来后,大家的意见出现了严重分歧,甚至有人提议拿这名同学做实验,不,是已经在做实验了。”
不知道王浩华安的什么心,有必要和外人这么陈述吗。
“实验?”歌德诗说话的声调一下子升高,“拿人做实验?”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刚好从我旁边经过,我终于看清楚她的容貌。
果然是外国人面孔,不,严格来说像外国人但又不完全像。虽然她面部轮廓分明,有像山峰一样的高鼻梁,弯月般咧开的大嘴巴,但眼窝里头的褐色瞳仁和整体的脸型无不透出东方人的神韵。再加上她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混血儿——应该是这样。
“被救出来的这人叫赵文龙,实施人体实验的这人叫杜莱优。”
孙毅杰也是自来熟,见有大人来,如同带人指认现场般介绍道。
“你看,杜莱优把这些不知名的物质放进赵文龙体内,导致赵文龙出现剧烈生理反应,简直是丧心病狂、埋没人性的实验。”
“这些物质难道是……”
歌德诗看到那几块被切割后的不明物组织物,仿佛认识一般呢喃道。
随后,她蹲下身,将电脑包大小的银白色手提箱放平在地面上。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右手摸向腰后的刀。杜莱优也在提防着,她的手伸到裤兜里,估计手指已经扣到手枪的扳机上。
我和杜莱优的紧张属于正常反应,毕竟这个箱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装什么都有可能。万一是炸弹或毒气弹,这么近的距离,我们必死无疑;
再者,我们还未搞清楚这位金发女人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其他人不加防范热情相待反倒才是不正常,甚至可以说放松过头。
箱子被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层黑色海绵垫的内衬,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卡在海绵垫里的乌黑漆面的手枪,型号不知,但口径比杜莱优那把要大。旁边没有子弹,估计子弹是预装在弹匣里。手枪的摆放有些不平整,周围的海绵垫也有折痕,像是拿出来使用过。
看到一把枪,还是一把可能使用过的枪,任谁都会精神紧绷。
我的心好似要跳出来,脑海中设想了数种金发女人拿枪攻击我们时的应对方案,手里的刀不由得握得更紧了。
“不用紧张。”
歌德诗如同看穿大家的心思般说道。
“手枪是航天员返回地面的标配装备,不会用以攻击平民。”
说完,她把手枪拿起,在我要喊出那句“不要动”之前,弹匣就已经被卸下来。
“不用担心。”邝秀婷在一旁解释说,“歌德诗不是坏人。幸亏他们配备有手枪,不然我就要落入坏人之手了。”
有一点很令人在意,歌德诗说她的队友都牺牲了,邝秀婷说因为“他们”才得救,难道歌德诗队友的牺牲和邝秀婷有关?那么邝秀婷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使她对歌德诗如此信任?“坏人”又是指谁?
疑问实在太多了!
“你是叫王浩华对吧?”
歌德诗问王浩华。看到王浩华点头之后,她将拉了几次套筒的手枪递给王浩华,弹匣则递给另一边的邝秀婷。
主动卸弹匣又主动交枪,歌德诗在尽力表现出一副友好的样子。但还是不能轻易放松对她的警惕,不仅是因为箱子里还有另一样同样抢人夺目的东西。
这东西和手持式光谱仪相似,但整体给人一种贵重感和高级感,搞不好这炭黑色的外壳是碳纤维。至于功能和用途只有等歌德诗解释了,不过基于和手枪放置在同一个箱子里这一点,难保不是攻击性武器。
“这又是什么?”
对此样物体同样感兴趣的邝秀婷问。
看来邝秀婷对这位突然出现的金发女人所知也不多。
“MFPI,是一台多功能便携式仪器,”
歌德诗将这台炭黑色的仪器拿起来,向我们讲解。
“集通讯、定位、救护、扫描、测量分析等等于一体的仪器。不过这些功能都是后来加入,设计初期,主要功能是粒子照射。之后再演示给你们看吧,现在先将赵……赵文龙控制住,我要给他测量一下生命体征。”
“赵文龙是不是有救啦?”孙毅杰听到歌德诗这么说,变得异常兴奋,“大家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呀。”
歌德诗没有给出是否有救的答复,自顾自地操作起那台仪器。她的手法有些笨拙,像是第一次操作似的,点击屏幕前总带着一丝迟疑。
在他们忙活的时候,我注意到箱子被掀开的那一边除黑色海绵垫外还有一层渔网状的网兜。网兜里装着一本约两指厚的棕色皮套本子,皮套表面有金色凹印。这些凹印是字,连起来读:人类延续计划。估摸这本子是计划如何执行的指导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