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莉喂完宾果就又带着它散步去了。没一会就见左千子带着行李回来。她收拾行李的速度很快，这更加表明，轮值做晚餐的那些人多么的不负责任。
我打了两份饭从一楼上到三楼。另一碗饭是给「奇」的，当然啦，鸡腿这种美味他不配吃。
酸奶店销售大厅，「奇」老实本分地靠墙坐着。我不打算把他安置在其他地方。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危险人物还是不要离开视线范围比较好。
我拖来一张椅子，将饭放在椅子上，接着松开「奇」的左手，让他自己吃。他的眼睛依旧被蒙着，但菜里没有鱼刺之类的危险物，蒙着眼睛吃也无妨。
他的身体臭哄哄，等会要带他去洗澡才行。至于换洗的衣服拿床单就好。在床单中间剪个洞，套头穿下，这样就不用每次都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增加不必要的危险性。
我身体的伤恢复得差不多，这些事我一个人来也行，我有绝对的自信能二次擒住瘦骨嶙峋且没拿武器的「奇」。
不过，怎么感觉我像是在养一条宠物，一条比烈性犬还危险的宠物……
「奇」全程都没有干多余的事，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他的安分程度让人发怵。把他的手重新绑好，我也开始吃饭。
吃过晚饭，我拿着要洗的碗筷沿刚才的路线回到一楼。
一楼大厅里堆放的货物比之前多了不少，桶装水摆满了大厅的一角。这些应该都是杜莱优带着人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运送回来。其实不用着急囤货，隔一段时间再运送一批物资回来就好。
陆续有人下来吃饭了，经过他们往侧门（东门）走去的时候，依稀听到他们在讨论饭菜的质量。大多都是吐槽和抱怨，仿佛他们从出生到现在都吃着山珍海味长大似的。
我不知道左千子在哪，但她若听到这些声音，估计心里会很不好受吧。
我快速经过他们，走向侧门（东门）外面的洗手池。在洗手池洗碗的时候，有一群同学从外面回来，都是女生，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
之中有一名女生哭哭啼啼，仔细看过去，哭泣的女生是二班班长陈珊珊——不久前和我在旧实验楼废墟共同进退的队友。
我有些好奇，视线跟随他们移动。
“怎么哭了？”
这时，大厅里吃饭的人们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有人这么问道。
“看见死尸了。”这群回来的女生中有人这么回道。
“谁呀？”
“唐嘉茹，珊珊（陈珊珊）在绿化带里看到的，身上中了数刀，肠子都出来了，死了有一会儿。”
唐嘉茹，二班，陈珊珊舍友。
“肯定是外校那些人入侵学校的时候干的。”
“看尸体状态确实像是昨天死的。”
看到死尸是一个概率性事件。有那么多同学失踪，如果他们都不幸身亡，如果他们的尸体都还在，也即表示在学校何处见到尸体都不奇怪。就像我从旧实验楼抄小路来三号饭堂的路上也见到过尸体。
今天开了那么多场会议，讨论了那么多的事情，但唯独有一件事情没有讨论，也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人数。
我做过一次统计，原本这一届环保专业两个班合起来共有70人，扣除去YGA实验基地的5人（不包含歌德诗），现只有47人在三号饭堂。其中男生21人，女生26人。
歌德诗说被外来人捉走的女生（不包含邝秀婷在内）共有5人，也就是说，共减员了13人。就算今早碰见的黄世海和他身旁的女生还活着，减员的人数至少也有十人。这些人包括许静、乔梓轩、吴国富、唐嘉茹等人在内。
人数统计很简单，不予讨论人数这个话题，是想借机规避一些不必要的后续麻烦。
比如被捉的五名女生救还是不救？不救显得我们很冷血。想救又没有能力；
比如校园内的尸体清不清理？不清理，尸体会腐烂发臭。选择清理又该由谁负责清理。
不去讨论，这些问题就不会被刻意提起，就能欺骗自己的内心，安心地继续活下去。
洗完碗筷之后，我重新回到三楼，出入口不见换李末班的人，估计偷懒去了吧。
正要踏入酸奶店时，孙毅杰从走廊那头气汹汹地走过来。
我以为他是要和我算旧实验楼废墟的总账，因而右脚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人是在这里面吧。走开，别挡我的道。”
然而，孙毅杰却是这么说。
这下我明白了。
孙毅杰是冲着「奇」而来。我猜大概是因为陈珊珊被唐嘉茹的尸体吓哭，而唐嘉茹是外来人所杀，所以也是外来人的「奇」便首当其冲。
我不在意「奇」是否被打，但我在意孙毅杰打完人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来收拾残局。
“等一下。”于是我拦住孙毅杰，“你要干什么？”
“走开。”孙毅杰指着我说，“不然连你一起揍。”
“你要是想揍里面这人我没什么意见，但是你能把他拖出去再打吗。还有，如果你把他打出血了，麻烦把血迹擦一下，我还要住在这里面呢。”
“啰里啰嗦。走开，让老子打死这龟孙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你要打死他也可以。同样的，你能把尸体一起处理了吗。我不会帮你做善后工作。”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和我胡搅蛮缠。让开。”
孙毅杰想靠蛮力推开我之际，走廊里响起了锁链被拖拽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走廊拐角处出现一个身影。
“哎呀呀！这位用肌肉思考四肢发达的同学，麻烦你把手放下来。”
“杜莱优……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
说起来，上次在旧实验楼废墟，孙毅杰要对我二次动武时，也是杜莱优及时出现制止了他。
“我用皮卡车又拉了一批物资回来，你有那么多过剩的力气，何不下去帮忙。”
杜莱优拖着铁链，一边走过来，一边这么说。
如果说肖嘉敏是气场十足的女人，那杜莱优就是不怒自威的女人。
铁链与地面刮擦出“哐啷哐啷”的声响，看孙毅杰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的内心正随着响声的靠近而动摇。
“会议有过表决，我们可以对这个外来人进行审讯，我现在的行为具有正当性。我实在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袒护这个外来人员。”
“你要对里面那个人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哦。”
此时，杜莱优已走到孙毅杰面前。
“但是，以你的性格肯定是宣泄完情绪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剩下的残局谁来处理？我想成果也是因为这一点才阻拦你的吧。”
……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杜莱优那双比鹰还锐利的眼睛。
“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似的。”
“宣泄自己的情绪并不会帮助到陈珊珊，你如果真的关心她，不如下去把皮卡车上的桶装水卸下来，让她今晚能洗个凉快的澡，将身上的疲倦和不安通通洗去，这样岂不更好。还是说你只关心自己的感受？”
“…………”
孙毅杰彻底动摇了。
大概有个10秒钟，他终于接受杜莱优的建议，一声不吭快速离开。
“还好听人劝，不然这条铁链就要拴在他身上了。”
杜莱优开玩笑似的说道。
我咽下一口唾沫，问道：“这条铁链是要用来做什么？”
杜莱优神神秘秘地说：“你去旁边的自行车店拿两把U型锁过来，钥匙也拿上。”
虽然不明所以，但我还是照杜莱优的吩咐从自行车租赁店找来两把带钥匙的U型锁。
杜莱优又吩咐我将其中一把U型锁打开，将U形金属管穿过铁链末端的铁环，她自己也捉住铁链另一头如此操作。
“用其中一把U型锁锁住「奇」的头，另一把U型锁锁住门框或窗框，这样就不用日夜担心「奇」会挣脱束缚做出危险的事情来。像是带他上厕所、洗澡之类的只需捉住铁链另一头即可。”
杜莱优这才解释道。
“这方法真不错耶！”
我说。
不是虚假的夸赞，确实很不错。没什么比铁链和U型锁更让人放心。
“我原本是打算把「奇」的手都给折断，这样最省事。”
“…………”
杜莱优这个想法有些吓人。
“但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一条流浪狗，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便拐到去单车棚找来这条铁链。”
学校很大，许多学生都会自购自行车用于出行。学生毕业后有些自行车会流通给学弟学妹，有些则丢弃在学校。学校会将这些无人认领的自行车统一安放，用长长的铁链锁住。
“你说见到流浪狗？”
“嗯。就是原先是宠物犬，适应野外生活但又没完全野化的那种。这只流浪狗应该是从森林里跑进来的。”
“看来不仅是人类在核战中活下来了，其他动物也活下来了。”
我如此感叹却心有不安。
把「奇」换种方式捆绑之后，杜莱优就下去吃饭去了。
我为了验证新的捆绑方式是否可靠，就带「奇」去洗了一个凉水澡。
整个过程「奇」都很安分，铁链的作用也比想象中的要大，我几乎不用做什么，只在远距离指挥「奇」就可以了。
杜莱优是个天才！
我如此夸赞。
回到酸奶店后，我又继续收拾房间。
期间一直有听到门外有狗吠声，断断续续，像是陈广莉的泰迪犬发出。
狗吠不奇怪，但连续吠叫是一种警告信号，代表附近有危险的东西。
我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走出外面察看，只见斜坡下，陈广莉牵着宾果驻足眺望着远处。
此时夕阳已西斜，橘黄色的色调渲染了周边环境，这熟悉的景色令我不禁想起昨天和吴国富相遇时画面，总感觉有坏事要发生。
泰迪犬宾果也是越叫越凶，并且一边叫还一边往后缩，像是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忽然，宾果带着绳子挣脱陈广莉的束缚，往我这边跑来。陈广莉见状立马回头去追。在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看见百米外的草丛里，有一物体在移动。
等那物体从草丛里窜出来，才发现是一条成年的金毛。
咦咦咦？
这又是谁的宠物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