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脑丸的刺鼻气味在鼻腔炸开时,我正用校服裹住那副藏青色手套。老裁缝的店铺像颗蛀空的牙齿嵌在巷尾,褪色的蓝布招牌上,ot王氏裁缝ot四个字被雨水泡成了青灰色。
ot平安符要缝在虎口位置。ot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抽搐,铜框眼镜滑到鼻尖,ot双叶巷王家的独门手艺,可惜啊ot
玻璃柜台下的旧报纸泛着尸斑般的黄渍。1994年11月5日的头版照片上,穿背带裤的男孩正在啃棉花糖,左手无名指位置鼓着不自然的包块。报道里说孩子在生日当天失踪,最后目击者称他戴着崭新的藏青色手套。
ot这针脚是反着走的。ot老裁缝的指甲抠进手套接缝处,ot王家媳妇当年哭昏在柜台前,说要用倒针法把孩子的魂锁在手套里。ot他突然剧烈咳嗽,痰液里混着蓝色的棉絮。
我摸到手套内衬的硬块正在发烫。剪刀尖挑开线头的瞬间,半颗乳牙掉在玻璃柜台上,牙根处粘着暗红色肉芽。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暴凸,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死死按住那枚牙齿。
ot造孽啊ot他的指甲缝里渗出蓝线头,ot十年前拆迁队挖出七口陶瓮,每口瓮里都塞满这种手套ot
店门突然被狂风吹开,雨丝裹着薄荷烟味扑进来。街对面五金店的卷帘门哗啦作响,黑洞洞的店铺里闪过半张烧伤的脸。我慌忙把乳牙塞回手套,却发现牙面上的黑色小孔组成了某种星座图案。
ot快走!ot老裁缝突然掀翻针线筐,五颜六色的线轴滚落满地,ot每月初七他都要来取蓝棉线ot他的假牙在颤抖中脱落,在柜台磕出清脆的响。
我冲出店铺时,瞥见工作台上摊开的账本。最新一行记录着:2024年5月3日,藏青色棉线三卷——正是素琴失踪的第二天。雨点打湿的纸页上,所有购买藏青色棉线的日期都是月圆前夜。
巷口的积水映出扭曲的人影。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正在翻找垃圾箱,露出的右手无名指短了一截。我攥紧书包跑过便利店,橱窗倒影里有个戴连帽衫的身影正在模仿我的步伐——他抬手捋头发时,袖口露出藏青色的螺纹收边。
母亲的新发色在雨中格外刺目。她撑着碎花伞站在院门口,铂金色长发下藏着玫红色的发根。ot去杂货店怎么不叫妈妈一起?ot她笑着伸出左手,无名指上崭新的创可贴渗着血珠。
我盯着她指缝里的蓝线头,突然想起阁楼那箱果酱罐。上周失踪的五金店老板,指甲缝里也有同样的蓝色纤维。薄荷烟味从她唇间飘来,和素琴衣柜里那半包烟的余味如出一辙。
ot买了你最爱的话梅。ot母亲从购物袋里掏出黄桃罐头,玻璃瓶身上的生产日期被刮去一块,ot怎么在发抖?淋雨感冒了?ot她染着玫红色甲油的手指抚上我额头,指甲边缘沾着暗红色碎屑。
阁楼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我们同时抬头,看见继父的身影在窗帘后晃动,手里似乎捧着什么发亮的东西。母亲突然收紧五指,我的太阳穴传来被甲片刺痛的触感:ot快去换衣服,晚餐有你最爱的粉蒸肉。ot
浴室镜面蒙着水汽。我擦去雾气时,发现镜面右下角有用指甲刻出的潦草字迹:快逃。水珠顺着刻痕流淌,让那个ot逃ot字像是正在融化。
淋浴头突然喷出铁锈色的水。泛着腥味的液体打湿头发时,我摸到后颈粘着细小的硬物——是半颗乳牙,牙根处缠绕着铂金色的长发。
ot雨眠?ot继父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ot需要新的浴巾吗?ot
磨砂玻璃门外,他的影子被拉长成畸形的怪物。我屏住呼吸,看着他弯腰放下浴巾,黑色裤管上沾着暗红色泥点。那些泥点组成的花纹,和素琴失踪当晚我在她裙摆上看到的污渍一模一样。
浴巾里裹着枚贝壳纽扣。当我认出这是从母亲旧大衣上脱落的扣子时,突然想起今早她穿着那件大衣去了后山——那里有棵被雷劈焦的老槐树,树根处裸露的泥土总是新鲜的。
阁楼地板传来规律的敲击声。我用毛巾包住那枚纽扣,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数字:2004921。这个日期在继父书房的台历上被红圈标注,旁边写着ot十年之约ot。
衣柜里的霉味更重了。我假装整理校服,指尖摸到内壁木板又多了道裂缝。这次掉出来的是副粉色手套,掌心粘着干涸的冰淇淋渍,内衬用红线绣着ot林小茜2002ot。
楼下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响。我冲到楼梯转角,看见母亲正蹲在厨房地砖上捡拾瓷片,铂金色发丝间掺杂着几缕银白——那分明是素琴失踪前染过的发色。她抬头微笑时,嘴角沾着粉蒸肉的酱汁,暗红色液体正顺着指缝滴落。
ot手滑了。ot她用染血的指尖撩起刘海,露出额角新结的痂,ot去阁楼叫你爸吃饭吧。ot
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哀鸣。越接近阁楼,福尔马林的气味就越浓烈。我数着台阶缝隙里的蓝线头:一根,两根,三根在第十二级台阶的裂缝里,嵌着半颗带着牙根的乳牙。
阁楼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见继父正对着月光擦拭手术刀,展示柜里新增的玻璃罐反射着冷光。罐身上贴着ot2014107ot的标签,浸泡在防腐液里的却不是乳牙——那是一节戴着铂金戒指的手指,指甲上残留着玫红色甲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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